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很崇拜父亲。印象中的父亲很高大,手掌粗壮有力却十分灵巧。他会种菜养鸡,会缝纫裁剪。时值文化大革命,父亲呆在家里没事做,我们家里的全套家具就是那时候父亲自己做的。父亲还钻研过烹饪,虽然平时家里是母亲做饭,但是到了春节或者来客人的时候,都是父亲亲自下厨。最让我自豪的还是父亲自己组装的9寸电视机,虽然只是一个黑白的小电视,但是在那个只有图片新闻的年代,这个“现代化”的玩艺每晚都让我家聚集一屋子人,我可以骄傲地向小朋友们宣布:今天你们可以来我家看电视,或者今天你们不能来我家。* V* k# u8 n; B& X
" V8 F4 V) c, T* B E' b在我上小学之前,父亲就教我认了一些字,在他的指导下我还给奶奶写了一封信。但是令父亲耿耿于怀的是,他虽然教会了我认字写字,却没有教会我拼音。多年以后,父亲还时常念叨这这件事情,不知道是他教学不得法,还是我太笨。都说历史惊人的相似,后来我教自己的孩子学拼音居然也没有成功,孩子在上学之前已经认识了上千字,但就是学不会拼音。我只能说这是遗传了。9 r) Z. f) }6 @1 U a2 Q
: Q* o7 g1 z5 n8 S' Q6 v大人们都说我长得像母亲,因为母亲长得漂亮。但我心里并不高兴,我希望自己长得像父亲。我经常捧着父亲的一个相册看,那里面有很多他转业前的照片。在我生长的那个年代,有一个解放军当父亲,是让一个孩子最为自豪的事情,更何况父亲照片里面身穿军装、脚蹬马靴、头戴大盖帽,比当时解放军的那身军装不知道威武多少倍。我曾经问过父亲,如果当年没有取消军衔制的话,到退休的时候能不能成为大将?父亲说我太抬举他了,他自己估计可能连少将也当不上。我心里却不以为然。父亲当时是上尉,如果一直在部队里面,我相信至少也能成为一个少将,何况当年他在哈军工的同学就有成为大将的。
(五) + W% G$ r! n; l; A0 a: g- }父亲很欣赏他的那个学生,对我老婆很不喜欢。直到我结婚前一个月,他才算勉强同意,还是在母亲的再三劝说下。我结婚一年以后,父亲的态度才慢慢地转变过来。这几年,有时候能听见父亲对别人说:“我家老大还挺有眼力的,他找的媳妇不错。” ; O2 k7 `2 m5 o/ V 3 M, w. b! f! F最初母亲也反对我结婚,她倒不是喜欢父亲的那个学生,因为她看上了另外一个姑娘。不过母亲这人很现实,当她意识到我不可能同意婚姻由父母来包办的时候,她就转而来支持我,并极力去劝说父亲。 0 b0 \1 h7 g7 k( F7 x8 ]6 J, { ' `0 {5 V$ t6 ?1 s" i母亲跟父亲的性格完全相反。父亲比较沉稳,不善交往,不善言谈;母亲热情奔放,朋友众多,办事能力极强。在父母任教的那所大学里,母亲的知名度远远超过父亲,从校长到工人,从教授到校医,没有一个不认识母亲的。冬天母亲出门买菜,回家后经常会被父亲奚落:“菜又冻了吧?今天碰到几个熟人?”" E' b& |" K' M1 p {5 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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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同学、朋友们都跟母亲关系很好,对父亲都很敬畏。家里来客人了,父亲经常躲在他的书房里面不出来,母亲则是拉着客人的手问寒问暖,以致我的好几个朋友认母亲做了干妈。5 {7 y4 r6 k; k3 G- W; E; A* u; Q
. m* G" f! P; d' V! c4 R我小的时候长得像母亲,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变得越来越像父亲。母亲常常抱怨我没有学到父亲的优点,也没有学到她的优点,父亲对母亲的说法不置可否,我估计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母亲心目中的儿子是集父亲的学识和母亲的口才为一体的,可是我没有做到,而且也不可能做到了。 " V% S$ c: ]0 }& ]5 Y& g; Y, H& q; y5 ]) J. e* z. g7 b. k
过去,父亲对我的期望值很高,他最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科学家。当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能够进入父亲的那所学校成为一名教师,但是父亲却不同意。他认为我的学历不够,进入大学只能当一个辅导员,而且大学的待遇也不如企业。最终在父亲的劝说下,我还是去了企业。我怀疑父亲后悔了,因为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对我人生中的大事发表过意见。从哈尔滨辞职去北京、移民加拿大这些事情,他都拒绝发表意见。父亲说,这事情应该由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