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机号码在MSN上发给凌玲。10秒钟后手机响了。接通后我很深沉地用假嗓子“喂”了一声。电话那端的人显然楞住了,慌慌张张地喂了一声就没了声音。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凌玲气得大叫:”麦子,你要死了。我还以为打错电话了呢。“ 尽管她很气愤,但是声音还是叮铃档铛锒的很好听。听到活人的声音感觉真好。我其实很讨厌用MSN之类的工具,首先因为打字太累,其次没吃没喝的干坐着聊天很枯燥(不过听说现在国内兴起了一种叫裸聊的方式,估计应该有趣得多)。而且我坚信经常这么坐着和人一聊几个小时的很容易得痔创。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喜欢真实生活中有哭有笑的活人,而不是电脑屏幕后面的一个个符号。所以几年来我的MSN联络表里只有10几个人,连凌玲和海琳娜都是这次回国前才刚加进去的。- Z( a, h# _4 G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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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了气,凌玲又说道:”麦子,你想我了吗?“ 女人有时候真是很健忘,10分钟前她刚刚在MSN上问过我这个问题。9 }8 e- a. V7 k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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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忙回答:”想,很想。” 这是真话,两天没见面,我真的很想抱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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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吧。我也有事要跟你说,我已经和他谈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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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我们去“申申”吃饭吧。“ “申申”是个我出国前经常去吃饭的饭店,以本帮菜为主。我特别喜欢他们的”温蟹“,所以想带凌玲一起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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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电话的时候老妈就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我刚挂了电话,她连忙满面春风地冲了进来,急切地问道:“小念,刚才是不是那个叫凌玲的姑娘啊?” 我回答“是的。“ 老妈一听就更来劲了;”那快点带回来让我看看啊!“ 我说:”她这两天家里有点事,等过一段时间再带她来吧。“ 老妈听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声说:”是啊,不急,不急,等她办完事情你再带她回来吧。“其实我知道老妈急得恨不得我今天晚上就把凌玲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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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后我上Google找了家旗袍店后就出门了。本来我想定做一条旗袍,不过旗袍店的老先生说好的旗袍要当场定身量制的,现在穿旗袍的人不在,定做也没什么意义了,还不如买条现成的算了。我毫不犹豫挑了一条黑色的旗袍。因为我一直认为黑白色的搭配使女人更加性感。想起这件黑色的旗袍配在海琳娜雪白的肌肤上的样子,我不禁口水直流。不过选完款式后尺寸又出了问题。老先生翻遍了整个店也没找出尺寸相符的旗袍,特别是胸围的差距实在太大。最后没了办法,老先生只能说替我改改,过几天后再来取。3 B2 z6 G$ B$ f(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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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旗袍店后我又去了科技书店。10年前的那里可是电脑爱好者们的圣殿啊, 特别是书店旁边小路上一家家卖盗版光盘的小店更是为提高我国人民群众的电脑水平做出了不可磨灭的丰功伟绩。走进书店2楼的电脑城,我被吓一跳。所有的电脑商铺几乎已经撤空了。 地方都空着, 积满了灰尘, 一片萧条。时间真的是能改变很多东西。就如移民们的生活,不管以前有的人在国内时多么的风光,移民到加拿大后一切也都成为了回忆。有些人始终无法克服以前的辉煌和现实的落寞间的巨大落差。有的甚至还为此走上了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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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次回国的一年多前,有一个以前在国内一家大名鼎鼎的制药厂工作的移民在经历了1年多的失业后,从14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跳得如此得毅然决然,连背后妻子的哭喊也没能阻止他。房间里还有两个女儿在哭泣,一个3个月,一个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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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 G6 D' O# `6 i: J听到消息的那晚我很悲哀,为失去了一个同类而悲哀。我们来自于同一个地方,出国前,我们几乎有着差不多的人生足迹。 来到了这片陌生的土地后,每个人又几乎经历了同样的历程。 辛辛苦苦地攒信用记录,辛辛苦苦地考驾照,辛辛苦苦地学语言, 辛辛苦苦地适应新的游戏规则, 辛辛苦苦地找工作。。。我一直觉得我们移民就像一群迁徙的鹿,我们是同类。就如鹿群中有雄壮的公鹿, 也有赢弱的小鹿。移民中, 有的人比较坚强, 有的人则比较脆弱;有的人比较顺利, 而有的人遇到了很多的挫折。当听到我的同类没能挺住, 消失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就像小鹿过河时被激烈的河水冲走了,我很难过。因为我们在一条共同的路上辛苦地走着,我们彼此从对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 y" Y9 Z0 }" o& r( X7 O.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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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时,李明给我来了电话,问道:石念,干什么呢。我说我晚上约了朋友吃饭,出来早了点,现在正在马路上乱逛呢。李明说:去“寒远书店“坐坐吧,那里不错,是小资常去地地方。我现在一听到小资这个词就浑身过敏,不过想想实在也没地方去,所以就决定去坐坐。* p o* x4 U9 J- ?
也许不是周末的缘故,所以人不多. 店不大, 书也不多, 外面陈列了一些卖的书, 还有一些桌椅供人喝茶吃东西. 有一个保险经纪人在大声的给他的客户介绍保险产品. 里面是两间阅览室. 有书和杂志供人阅读. 进门那间阅览室是现代风格的, 里面那间堆砌了些太师椅之类的古时风格的桌椅,墙上则挂了各种各样的陈旧的古时匾牌. 一间小屋, 弄得既像古时人家的客厅, 又像卧室, 也像县衙大堂, 甚至还有点古城门的味道. 反正什么都像,又什么都不像. 别看它布置得没啥章法, 但往里这么一站, 还确实有点怀旧的感觉了. 这感觉一来我就坐下了。服务小姐显然经过专门的训练,表现出了匪夷所思的反应能力。她在我屁股入座30秒钟后把menu递了过来。 结果为了那点怀旧的感觉我只好花了20元人民币买了一杯可乐. 如果在超市里买的话, 20元钱的可乐也许还洗不了澡, 但晚上洗把脸是肯定没有问题了.
; E( @/ o6 S% `感觉这东西, 有时候真的很值钱的. 人们需要各种各样的感觉. 而且很愿意为了得到这种感觉而花高价. 有些人需要高档感觉, 于是他们愿意花好几十块吃一个冰淇淋球, 尽管这种冰淇淋可能是一个厕所旁边的斗室里生产出来的. 就像我为了一点怀旧的感觉就花20块钱喝听可乐, 而这种感觉仅仅出自于一些毫无章法的旧东西的堆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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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刚到加拿大的时候, 在College选了一门Business Oral课. 课程中包括一些社交场合的礼仪等等. 老师的一个朋友开了家英国茶馆. 于是就让他的朋友来课堂里给大家介绍一下英国茶, 并演示一下饮英国茶的过程.
/ e$ G5 Z3 s4 j+ w茶馆老板是个英国裔的老人. 那天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和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也许是他的女儿吧). 英国茶的茶叶很好看. 五颜六色的. 有些花茶的颜色更是丰富. 最吸引我们的到还不是那些茶叶. 而是他的妻子和那漂亮的女服务员. 他们都穿了古时候英国的服装. 头上是白色的软帽, 一身的长黑衣.
3 C4 c+ _: a& f, i' ]1 @+ l1 \后来老人介绍的英国茶的历史我基本已经忘记了. 但是他开茶馆的经历给我的印象很深.他从年轻的时候就想开这个茶馆, 不过到老了才开成. 光为了选现在的店址, 他和太太就花了3年时间. 最后选在了多伦多最有欧洲风情的Main Street. 他店里的全部装修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 服务员的服装也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 也就是一开始我们看到的他的太太和女服务员穿的那种. 想想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坐在这样一间茶馆, 品着茶, 吃着精美的小点心, 然后慵懒地欣赏窗外的街景, 或者就坐那胡思乱想, 实在也是一种很好的休闲. % ^% r" y' ?; x: [
这么坐在书店里七想八想的,转眼也快到了和凌玲约定的时间了。我于是向饭店进发。事实再次证明了我对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已经不再熟悉。到“申申“饭店的门口时,发现原来的本帮菜馆已经改成了火锅店了。正当我站在门口看着招牌上的那盘羊肉片发楞的时候,凌玲来了。看样子她没有怎么被时差折磨,气色很不错。按照我前两天失眠时悟出的结论,以后她怀孕的时候反应也不会太大。我指指招牌笑着说:今天看来本帮菜是吃不成了,咱们就吃火锅吧。凌玲笑嘻嘻地搂住我的胳膊,嗲嗲地说:吃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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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凌玲今天的心情确实不错,一直笑眯眯的。吃起羊肉来也很有胃口,一会儿就要了第二盘。 不过这种现象也不算反常。虽然我身体的横截面要比凌玲宽一半多,但有时候凌玲吞下的食物能比我多一半。我得出的结论就是人的胃部大小和身体宽度并不成正比,在如凌玲这样的特例情况下甚至还是成反比的。每次暴食完后,凌玲就会后悔万分,然后拍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大喊后面三天再也不吃饭了。 结果她真的会下面两天连晚饭都不吃了。时间长了我对她这种反反复复的间发性自虐症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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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_/ O! F" A两盘羊肉下肚,再加上被火锅里的热气一熏,凌玲的脸又像个大红苹果了。我问她:你和你老公谈得怎么样?“ 凌玲没有说话,笑眯眯地白了我一眼,继续吃。吃了一会儿后,还拿过了我的啤酒杯喝了一口。这个举动又把我吓着了。每次凌玲想喝酒的时候就是有大事要发生了。第一次看到她喝酒时她告诉我她的老公有姘头了。今天她该告诉我什么消息了?从逻辑学角度来说,她今天告诉我老公有第二个姘头的概率不会太高。难不成是他老公又看着元配的好了,不要姘头了?想到这我这羊肉也吃不下去了,我靠住椅背免得被她的消息吓得一头栽倒。今天吃的可是火锅,眼前这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实在是很危险。我运了口气等着凌玲说话。凌玲看了我这副直挺挺的傻样子笑了。说道:- ?* |) f+ \4 s: [' I7 h$ s
- ?. |4 s! |: f! A1 x“他要和我离婚。“, ~3 Q& q5 n6 W. E7 B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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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了口气,不过警报还没有解除,因为这个消息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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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H( ]1 d8 d: H4 Z$ C/ [“女儿他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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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 [3 _3 T+ @: Q! E我又感觉安全了些,因为这是凌玲离婚的最底线。" r, x, M% z, j% e) H
+ @9 N1 Y, _. _! x: K“他要房子。然后屋子里的家具和电器都归我,存款四六开,我六他四。他说因为这两年这房子都是他供着的,而且以前他的工资也比我高,所以月供也付得多。其实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我们就付了一半的首期。而且结婚后我们一起供了这么多年。“ " H3 K: ` v8 Y4 W+ ^
$ w! B( C9 Z0 S$ M' a我被凌玲老公的商业天才佩服得立马想去咬他一口。这两年来,我们这座城市房价的飞涨速度已经是惊动了全世界人民,以至于我们这些身在加拿大农村的移民也都知道了。凌玲他们结婚时买的房子现在该涨了多少啊。凌玲拿了一房子的破家具和电器有什么用?运到多伦多的话还得花钱去租个集装箱。还有她多拿的那点存款,按照现在的房价估计连放个抽水马桶的空间都买不到。" N! x" k, O7 B, d& b
3 _4 G1 j% a5 H' x$ L$ m1 x我正想着呢,凌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我都答应他了。“* Q7 I. ]) p( Q% J$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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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我没有完全解除戒备,不然真的就一头栽到那口锅里去了。/ W o1 i. p, X4 a
& i6 w Y6 y4 u* y3 K1 u! b“麦子,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房子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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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 h- @% j2 t我只能对自己说,其实我真的是不懂女人,因为当凌玲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还是那么的平静。不光平静,她居然还抽空涮了片羊肉。在一个女人柔弱温顺的外表下,到底蕴藏了多少的能量?) }. ]/ h# J$ p;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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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呆呆地看着凌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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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Z8 [- R' G& Y6 V: u" S凌玲又吃了片羊肉后,放下了筷子。她托着脸颊,大眼睛看着我,幽幽地说:”麦子,你说我以后会后悔这个决定吗?“ Y7 \7 s. s+ V-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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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顾不了饭店里还有很多人在吃饭了,几乎半跪着冲到了凌玲的面前。我拉过她的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凌玲,我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让你感到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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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火锅店时天色已经很晚,我们两个牵着手慢慢地走在林荫大道上。初秋的夜晚很美,空气中幽幽地散发着树叶的香味。我对凌玲说:”宝贝,过两天去我家吧。“ 凌玲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好的。”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麦子,你会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诉你妈吗?“ 我搂过凌玲,亲亲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说:”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