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莽牛6 O" C. k/ E1 Q% D+ o+ }' U l
/ Q% W" Y# Z+ t3 C X0 q; _* w% l. T
安奶奶的全名是安.麦克唐纳(Ann McDonald),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80岁了,在我店楼上的公寓生活了28年;那时候安的丈夫已经去世近10年,安自己一个人生活,常常到我店里买些生活用品和彩票。我500毫升的矿泉水只是零卖不整件批发,为照顾安我只卖给她一个人,而且每次都将水送到她家去。时间长了我们不仅仅是顾客了,我和太太对安都很亲近,特别是我们的儿子出生后,安很喜欢他,像对待自己的孙子一样,逢年过节总要给我儿子买些礼物,并且配上精美的贺卡,即使平时上街看到心仪的商品也总惦记着她这个华裔的小孙子,常常买回来送给我儿子。因此我们从儿子的角度称呼安为安奶奶,无论是给她送货还是她来店里买东西我们都时常与她聊天,和老人家成了贴心人。 & E& ^8 h7 b O1 k, H/ o6 a+ P" y; L2 M8 ?& n6 D4 D6 r
这是我儿子三个月大时和安奶奶的合影: S0 {# r/ f8 ?$ m5 m; }) ~' R: j
安是退休护士,在二战期间,她在渥太华附近的医院工作,每周都乘直升飞机去哈利法克斯接从英国战场上撤下来的伤病员。那时候我对战争认识的很肤浅,我想乘坐直升飞机去接前线下来的伤病员的工作一定很刺激,所以我曾问过安,“Your work must be Exciting?”,我用的exciting的本意是刺激的意思,但这个词对加拿大人来说更容易理解为“兴奋”,“激动”吧,安用很低沉悲伤的语调回答我,“No! It is sad!”,这对我是很大的震撼,我那时候对加拿大人在二战中的贡献知之甚少,而且安没有和我谈起接触的伤病员状况,但安的悲戚情绪还是让我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后来听太太说安曾和她提及接触的伤病员,有的失去双眼,有的断臂截肢,还有的终生瘫痪,很多都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兵,每天接触这些蒙受不幸的人们,医生护士们的心里也是非常痛苦的,特别是在飞机上刚刚转运回来的伤病员,有些人还处于伤痛的折磨中,心里还未能接受终生残疾的事实,悲号惨叫之声更是令人心碎了。 8 }0 `2 ?) y6 x* c" A9 r0 k8 `2 I6 w u# \
: Q T1 e& Y' f C
儿子10个月大时穿着安奶奶送给的裤子玩耍 $ t1 O$ V# I' U安其实也是个苦命女子,她的第一个丈夫是她们医院的医生,两人结婚几年后,一次安到产妇病房送东西,看到丈夫和一个产妇聊的火热,他丈夫见她来了匆匆离开,安问产妇是否和那位大夫很熟,产妇说“他是我丈夫,孩子的爸爸!”,安当时就被产妇的话打晕了,以后她和那位大夫离了婚,后来找的丈夫对她很好,两人只有一个儿子莱恩。但是她丈夫退休几年后就去世了,安晚年还是很孤独的,虽然儿子莱恩时常来看她,她和儿子也经常通话,但是安告诉我太太说,总觉得儿子和她隔着一层距离,她说儿子高中就独立出去了,有什么事情,什么困难都不和她说,不愿意让她帮忙,这让安觉得唯一的儿子把她当成了外人,当妈的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S5 I) v% a# ~* F& }$ u
安有一次深有感慨地对我太太说,我们把儿子培养的太独立了,他独立的让我感到陌生!我和太太对此深表赞同,所以,我们没有刻意培养儿子的独立性,他自己吃饭是到6岁了,一个人睡觉是在7周岁后。儿子成长的过程,我们也没太督促他做这做那的,孩子不同,各方面的成长发育有快又慢,他们没达到一定的智力和身体协调能力时,非得逼迫,训练孩子达到那个程度,自然是事倍功半!# p L/ S; x1 w; ~7 Q
+ _4 b* j k8 z2 c! w1 E
: |- Z. v, |# l
安奶奶送给我儿子的卡片2 P5 J7 O4 d$ U: r' K+ Y; c9 e! q' S
西人礼节一般比较轻微,亲友过生日,圣诞新年等节日送张卡片,买几张彩票就可以了,但安是特例,她总是惦记着亲朋好友的大事小情,楼里的几个老邻居相处的很好,她们彼此礼尚往来都比较慷慨。西人圣诞节时愿意给邮递员,大楼管理员些礼物,向他们为自己服务一年表达谢意,有的人送瓶果酒,有的人送两盒烟,有的人送几张1,2元钱的彩票,还有的人只送一张贺卡,安则每年都送给两个管理员一人50元钱。而对我儿子,她这个华裔小孙子更是出手大方了,生日礼物,圣诞贺卡不用说了,情人节,复活节,万圣节等儿子也收到安奶奶的礼物;安奶奶有时上街看到了可心的商品,也买来送给她的Grandson。我对太太说,我父母不在了,你父母年事高,远在中国,本以为儿子享受不到祖父母的溺爱呵护,这小子有福气,安奶奶对她的关爱一点也不比亲生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差!* A+ l* o/ J: o4 C8 L4 ~1 [4 p5 o
安奶奶的记忆力很好,头脑清晰,只是腿脚有些不大好,有哮喘,从楼上下来到我店里有时候需要吸一吸压制哮喘的药管。2006年入冬后,她的身体加快了衰老,走路愈加费力了,到我店里的时间短了,常常是给我打电话,我把她需要的东西送到家里。安奶奶养的那只老猫佳克每当我去的时候,总是躲起来,但门若没关严,他有时候就要往外跑,所以安奶奶总是像对孩子说话般叮嘱她的佳克乖乖待着。安奶奶是把佳克从小养大的,2006年时佳克已经18岁了,大概相当于一位九旬的老人了,不过,看着佳克很精神,安奶奶把他收拾的很干净,利落。 2007年3月份,佳克有病了,安送他到兽医院检查,佳克得了癌症,医生最终决定不能治愈,只能实行安乐死。 - C+ p' ^" _5 A) ?2 _3 O佳克的去世给了安致命的打击,她曾对我哭诉说,“I miss Jack so much!”,不到一个月,安奶奶因思念佳克住进了医院,我和太太带着儿子去看望她时,老人家很高兴,同屋的另外一位患者说,安常常提起你们,说她的中国小孙子非常可爱。我们去看她给了她心里一些安慰,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过了两天,她非要出院回家,儿子莱恩和医生都不大同意,但安非要坚持。安到家三天病情又加重了,我带着儿子去看她时,看到她的双脚浮肿的厉害,我知道这很危险,她这次再入院恐怕凶多吉少,所以让儿子和安奶奶拥抱一下,老人家虽然意识开始有些糊涂,但我儿子和她拥抱时,她轻轻亲吻着我儿子说,“Thanks my grandson!”,这是我和儿子见到安奶奶的最后一面。5天后,2007年的复活节早晨,安奶奶在医院病逝。) l# _( I7 H9 E+ @5 w. M
我昨天让儿子看他和安奶奶的照片时,问他,你还认识她吗,儿子回答说:“Yes I know! She is my grandma!”。 2 B) K; e, Y* x! R" R3 L看来,安奶奶没白疼他的华裔小孙子,七岁的儿子还记得他的西人安奶奶,儿子脑海中的记忆都是他三周岁时及以前的事情。 ! h8 a& m; s) [$ ~4 @$ [8 A, `今天是复活节,仅以此文纪念安奶奶---- Ann McDona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