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鲜花( 0)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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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6 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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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5 g$ w' f7 e& {, Z( s# A. g 妈回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却不睡觉还要收拾屋子。我走进妈的屋子,妈正把全新的被褥铺在床上,我听见妈在小声哼着曲子。我坐在凳子上看着妈忙来忙去,妈突然停下手里的活,用手摸了摸头发。
. ]( n! ]& b1 p0 N 杜明,你说妈妈这样对不对?8 I; k/ B# C, I, e% _/ m
什么对不对?( d2 Z$ |* y% {4 s0 Q
村子里的人都骂我,自己男人死了,连哭都不哭。8 c; p3 g2 E4 n; X! r1 F' V
为什么要哭。
6 K. d. U9 z! j) e) x' M 是呀,自己根本哭不出来,和这个男人半辈子,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倒是成天被人说三道四。真的一点都哭不出来呀,站在那里看着把他埋下去,就是一点哭不出来。
: C. l$ C! ~, x* r 妈回过头,眼里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妈的手垂在身边,任凭着脸上的泪水落在身上、地上。' X7 T0 Z* i# C
我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跟他耗下去了呢。早知道他死了,就跟扔了件破衣服一样,我何必要等到今天呢。1 n- j& O1 s" o5 ?" ]
妈,你不后悔吗?1 m8 Q/ a8 F* t; G: A( d
嫁给他?不后悔!后悔有什么用。杜明,虽然你妈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我也明白,我只有这一辈子,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何况我这辈子还没有过完呢。
/ ~& [& b* ^5 E& B 妈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到柜子前翻了翻。
# G/ h. g) j' M 杜明,给你看样东西。! Y% w( o. n H* E4 c: B0 |
什么东西?
8 @6 G& t3 ` T& A8 [ 妈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最后只好说,算了,现在找不到了,以后找到就给你。
: E: }; y% z( ~/ ~$ p; P( } 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杜兰也没有睡。我刚躺下她便挤到了我身边。
% s J* b4 \) T, x X0 f/ z 哥,你怎么跟张老师说我最近总想吐呢?& p7 z+ D+ r' M4 i: J4 _
我故作惊讶,怎么张老师问你了?你怎么说的?6 C* L8 I: E) l6 g+ P9 \* K
没有呀,我哪有吐过呀。哥,你怎么撒谎呢?
5 j, B d" k2 i1 j9 I7 i: H/ ]4 B2 j9 p 哎呀,其实我本来想过些天带你去城里玩的。我就想给在张老师那请个假,但我不能说是带你去玩呀。就说你最近总是不舒服,恶心想吐。这样我就说要带你去城里医院看病,就可以带着你去城里玩了。: G; V6 l: v2 X$ d: e/ ^1 X; d" i
真的!?( j5 a& Y& v7 Z2 Z/ V
杜兰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哥!我要去城里,你带我去城里,你得给我买漂亮衣服。
: o3 S x, f, w' k1 a( [! _, { 当然了。然后我故意停了一下,不过可是……
; l. d! L! s2 e9 s/ k3 k" }2 ^ 怎么了,哥。
4 X$ ?9 C7 _) r9 @ S. ^# X 杜兰,你都跟张老师说你没病了,这样怎么请假呀。
2 L0 m( N- u& S) D3 ]3 ?/ ^/ _8 X 杜兰一下愣住了,她问我,那怎么办呀。8 r: E |- V' J, Z: @
那,杜兰你明天再去找张老师,你就跟他这么说:张老师,其实我昨天是骗你的,我把我恶心想吐的事告诉我妈了,我妈说这件事一定不能跟你说,她还说不管怎么样也得带我去城里大医院,等我从医院回来再跟张老师你处理这件事。) c% ^. H$ g+ ]+ q
说得有些复杂,我不知道杜兰对于这段话到底理解多少。让她重复了一遍,杜兰想都没想就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次。说完还得意地问我,我说的对不?
P" U6 N& V* \- D% N4 F 我点了点头问她。如果张老师不让你去,你一定不能答应。还有,不能跟张老师说是我教你这些的哟。被张老师知道了,就不会让你去城里玩了。; }; f) P' Y2 h: c; Z5 y7 G+ F
嗯,我知道!杜兰一脸你放心吧的表情。9 k5 g0 _- L2 V' a8 X
哥,你真好,明天我去山上采野杏给你吃。- ]: d& i9 O. T% I
杜兰把人缩在被子里,嘿嘿的傻笑着。我躺在坑上,眼睛正对着窗户,窗外的月光将我的身体分成两截,黑暗与光明的比例由我自己决定。把身体缩在黑暗中,并不代表我不喜欢光亮,只是已经习惯了黑暗。拿出枕头里的玻璃球握在手里,玻璃球在手心里一下下地磨擦,直到手心没有了知觉。1 y( v/ v2 M" G% l
3 m# U: G1 n5 j& A! m8 \2 w/ W2 N L 齐小红在屋外叫我的时候,我还没有起床。穿好衣服走出屋时,才发现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农村早晨分外清新,阳光直白地照在大地上,空气中草和牛粪的混合气味格外浓郁,齐小红站在院子外面冲我微笑着。她向我挥了挥手,手里两只裹着青叶的熟玉米冒出的热气包绕着她红红的脸蛋,就像花一样鲜丽。
$ f! S1 c' j# L Q2 ~+ }8 ^ 我让她进来,她站在门口有些迟疑。我告诉她家里没有人,她才慢慢走进来,走到我身边时把手里的玉米往我面前一递。
4 g; ]3 E& ?- q0 \, t7 ] 我想你还没有吃早饭呢吧,带给你吃的。0 r; U* ]7 V0 ~; b- W# q
我说还没刷牙洗脸呢。齐小红便又把那两只玉米捧在了怀里,坐在院子中央的一个小板凳上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刷完了牙,却发现厨房水壶里没有了水。只好拿着水盆走到院子角落里的压水井打水。每天早晨都是妈把水给我弄好了,我根本不知道怎么用这个压水井打水。看着我手忙脚乱,齐小红便走过来帮我的忙,她让我在水管处接水,却故意压得十分用力,结果冰冷的水溅了我一身,她则恶作剧似的哈哈大笑。见我被井水冰得不知所措,她走过来用双手小心地捧着我的脸。我们的嘴唇碰在一起,是清晨的味道。) _0 _, U3 F" m
我和齐小红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两个人一人捧着一只玉米。我一边走路一边大嚼,齐小红却是用手轻轻掰下一颗颗玉米粒然后放在嘴里。能看得出齐小红在我面前总是保持着淑女的样子,有些拘谨却不做作。她总是小心与我并肩,或者在窄路时就会把我让在前面。她不喜欢有人走在她后面,即使只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她也会马上停步然后立即转身去看。我们走得很慢,走到村子外面的山坡上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齐小红并不怎么和我说话,也许是因为在村子里怕别人看到的原因吧。可是走到了山角下,她却突然抓起我的手,飞快地向山上跑去。跑上山坡时,两个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齐小红转过身指着那段山路。
6 [1 P& Z9 D5 P& R6 O 杜泽,你还记得这段路吗?0 w1 m6 l" b# E- D- y
我……不记得了。
5 P; D( X/ O5 s" d0 H2 o 就是这段路呀。每次我看到它我都会发抖,它就像个魔鬼一样。七岁以后我再也没有上过这座山,今天是第一次。因为我最后一次上这座山就是和你在一起。" e8 O8 a. {5 r9 b
就是在这里,我把你推下山的?3 u1 @9 v9 J9 X% g
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是你推我的。杜泽你真的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吗?: c7 y& ~3 t) f+ d' U! r3 l/ U
对不起,我一点都不记得。7 t; @: O4 K3 l* s4 |, Q
我多希望是你哥把我推下山的,而不是你。
# P' I0 O- T9 n2 i( T- n 为什么?
) t7 W; ?7 M0 \, @7 f7 e8 g 你和你哥那时都站在我的身后,等我醒来时,妈说是你把我推下山的,而你哥却抱着我回了家。
+ V6 e/ M& e7 L- i& v. W 齐小红走到我的面前,转过身。她仰起头,我知道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对我说。6 _" B) t- Y0 H$ c7 c7 b; ~
杜泽,抱住我。
7 _& ~0 z* s, Q3 `/ O) j7 G 我伸出双手,挥出的双手似乎都感觉到了空气的停滞。我的气息开始变乱,我感觉眩晕。中午的阳光直刺入眼睛,我不禁也闭上了双眼。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终于在一瞬间改变了手臂的路线。我抱住了齐小红,她的身体一下子便瘫软在我怀里。
e9 U7 U' K, Y 杜泽,我想我以后再不会害怕了。你终于是在抱我,而不是推我了。
2 s4 O6 O+ I& K# `! i( | 小红,为什么喜欢我?; Y6 F. R J9 q' h2 `! a; n
齐小红依偎在我的怀里,低下头用手指在我的手臂上来回地磨擦着。- Q7 i) H% c7 _$ g$ F1 S, q$ V
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时就会心跳,很厉害的心跳。不见你时就抑制不住想你,想得睡不着觉。7 L) Y" U2 b) _4 b4 g4 |4 i0 l; p
七岁以前也这样?/ D5 A6 e6 o" \
那时的喜欢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凶,我反而觉得你好。就连你把我推下山,我都不恨你,我只恨你以后再也没有来找我。
& ^4 }3 O8 o! S& t/ A0 {0 V 那……我哥呢?你喜欢我哥吗?
* D% P$ j$ ]% o, l 杜鑫?杜泽,说实话我从小就怕你哥,虽然你们长得一样。他从来都是那么听话,每个人都喜欢他。他对我要比你对我好得多,可是他越对我好我越怕他。那时候和你们在一起,有时明知道他要做什么,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拒绝他,而你,就算我不知道你要对我怎么样,我也会想靠近你。杜泽,你知道吗。和杜鑫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很冷……, J+ |! P. D0 ^" i
我的呼吸变得沉重,从口里呼出的气息吹散了齐小红后颈的头发。她的发丝缠绕着我的脸,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我有些想哭,手臂不自然地抱得更紧,我感觉到齐小红在我的怀里,突然打了个颤。
( _ Z* X! R" d/ L0 K 杜泽……你!
) {! k- J' I! e1 ?1 B$ d 我甩开齐小红的手臂,拼命跑下山,不顾齐小红在我背后的呼喊。
# n/ |# Y4 v- ]: U( X7 V: s 跑进无人的树林,还是停不住自己的脚步。似乎背后有着可怕的东西在追着自己,不能回头。我终于知道现实并不代表真相,假象有时才会让我们更快乐。我被越来越近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我终于再也跑不动,抱住身边的一棵树大口地喘息。耳边一片尖锐刺耳的嘶鸣,胸口也似被人撕裂般疼痛。我握拳用力击打着硬硬的树干,打到手背流血,我想大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我必须自己解决。
x& R# T4 r8 s& V5 ]3 L2 G 回家的时候,我经过一条僻静的小路。我已经记得这条路曾经是我们的禁区,因为它通向的是那个小湖。这边岸窄水深,就连大人都很少经过。可是在这里却总能捡到鸟蛋和野果,在孩子眼里危险的地方往往意味着乐园。我们兄弟曾经流连在这一片小天堂不愿回家,因为这里有我们自己的秘密,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我看见有两个人影在小路深处闪过,身体自然躲在了路边的树后。看清妈和那个男人去往的方向,我便加快了脚步走向了另一条路。0 }$ I# \# ~4 d1 V* c
在村口遇见了妈妈,而村长却已经不见了。妈见到我时有些意外,脸上带了少许的红晕。没有等我发问,妈妈便先告诉我她刚刚去了菜地。我并没有多问些什么便挽着她的手向家走去。一路上,妈不停地看着我的脸。最后妈让我停下了脚步。9 j6 _3 ~ L/ ^0 d
杜明,让我好好看看你。
& ^: n' l J( y/ }2 L 我站定了脚步,面对着妈。妈比我矮一头,她举起手轻轻拂着我前额的头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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