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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水波梁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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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16) 鸡蛋(0)
发表于 2013-12-25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杨团队,追求完美;客户至上,服务到位!
平心而论,高俅的儿子在东京的衙内里边素质算是比较高的。
2 M' S3 t5 K" |  他起码不飚车不吸毒,不用公*款去辽国留学,不担任任何商行的名誉掌柜。
& C9 E2 r' V* M9 P  对于最后一条,东京市民尤其感到欣慰。
! S7 D+ C* p' F6 \4 |+ ~$ T  要知道当年号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王安石相公儿子的名下多了一个棺*材铺,半个东京的街道干*部都被动员起来,挨家挨户做工作:9 s7 j* z8 V1 ~' p0 ~- B! O: o4 H0 F
  买个吧,这东西你早晚用得着啊。
" ^2 p( z6 N* r7 ?  不买的话,你马上就用得着了......# r' I" [+ W+ D2 C1 l: S( `/ r
  因此,虽然高衙内喜欢在大街上调*戏妇女,但只要你不上*街他就拿你没办法,老百*姓总有个地方躲着。
2 U: S2 m5 J6 H! {( r$ Q  大家都感恩戴德,简直要给他送锦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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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此之外,这人还学识渊博,精通哲学。# w) ^% r( U8 p" d: ~& ]: O
  那天在大相国寺门口,他口若悬河,免*费给林冲讲授了很多人生哲理。
! [8 u: V' [+ v  P9 [  除了“你算个屁”之外,还有“教头?教头只是我爸的一条*狗”、“先回家把东京话练好再出来叫唤”、“玩你老婆是看得起你”等等,使得林冲几乎忍不住要给他一拳。
) ~: m/ C; }, j& U0 t  然而高衙内的另一条教*诲使得他改变了主意。7 s0 j6 b) @+ V/ ]3 c
  他说你要是不想干了呢,打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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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l! @8 z( Q1 m7 o  如前所述,林冲买房子给自己带来不少不便。: y# ^/ \6 W: H. x
  但最大的副作用还不是经济上的。% O' l2 E! x8 q1 D$ l
  自打知道卖房的洪福禅院只是大相国寺的一小部分起,林冲就一直处处小心做人,生怕失业。
  W4 [* Q# n$ d& o# R  G  虽说当年在武学(军校)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安分守己,以免被开除;没拿到东京户口的时候也忍气吞声,以免被遣*返……但那些恐惧至少是有时限的。* O; q5 e; p9 g5 I/ i
  现在他越发感觉房子像一个坠着大铁球的狗链牢牢拴在脖子上,从此一辈子挣脱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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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x7 v/ @+ k  k( w  顺便说一句,大相国寺其他几个部门分别是:& b( O4 J8 ^: `2 `8 a& g
  负责放贷的普济禅院,
1 K. X6 R8 d9 O& A  负责收贷的金刚禅院,
  x5 c& l5 B9 V& M. Q2 I/ j  负责审*查财政状况的天王禅院,
- F" K$ `& z0 x; W' I0 e  以及负责征*地、收房、赶人的菜园子。+ a! D3 }& n$ l
  一条龙服*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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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尸位素餐又怕丢饭碗的员工,林冲在单位见了顶头上司就像老鼠见了猫。% `4 ^# ]8 T# ^3 m+ e2 ^2 {2 x% h# y' R
  当然了,尸位素餐的不只是他一个,他们单位有八十多万个,因此林冲的这种恐惧纯属心理问题。
% W# d- G/ ^6 A3 e* i6 U8 k/ {' u7 [  都教头五十来岁,胖得像桶一样,但是脚下轻功很好,能让每个下属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从背后射来的温暖的目光。
" L( N. B! r- O; a0 n( p3 ]/ O4 D  林冲经常试着媚*笑着讨好他,但是没有任何效果。, |  U- T4 P" ^- R& ?( V; f3 R
  都教头平日不苟言笑,除了见到上级以及活宝陆谦,看谁都冷若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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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号上午林冲本来想点个卯然后溜出去处理点私事,没想到有人通知说都教头找他,他赶紧放下茶缸,抖擞精神赶去。% @: H0 U- b2 \6 p' j6 m
  由于事先在公厕论坛上看到一些小道消息,一路上林冲心里不停打鼓:+ w: O' M" q5 s4 W5 T
  ——听说今年又要裁军,不会是要我走人吧?" w. K. H, L1 r/ U* s- N
  ——不会,一共两个枪棒教头……
. }) o1 X8 n' z! \7 z  ——不好说,这年头谁还指望禁军打仗啊。  e# f8 c7 E+ d, A
  ——你可是正经八百的东京武学(军校)高材生啊……& F  l2 b# r9 i8 Y8 N" A# u& n" D9 j
  ——听说都教头小舅子科举失败了……, h" d; g6 W; z: G1 M
  还没见到都教头,他就已经满头冷汗了。4 v( ~* g- `% L1 S) {
  ! q( B. D& O1 R, U9 U" x- z
  说实话,林冲这幅嘴*脸十足可怜。
9 ]1 V  l. t! a% g6 a  Q  他后来自己也承认,在东京那几年,他不怕死,只怕丢*了饭碗。
: A6 p* g, _2 }5 i, C7 p( R  因为饭碗没了房子也就没了,消息传回老家去将造成灾*难性的结果,比死可怕多了。* `- }$ t/ ]3 E! M2 R
  在乡村生活过的朋友都知道,那里的一些中老年妇女不买手*机不玩微博,但是小道消息在她们中间传播速度比光速都快。9 |) V7 G2 l- Q6 n0 r# R
  这样的话他们一家子都将成为十里八乡的笑柄。
0 J. g: S: a! W( X2 E& o  林冲宁肯像狗一样活一辈子也不肯接受这样的结局。6 `/ V: J% ]' m; V5 a
事实证明,那天是一场虚惊,都教头没有让他滚蛋,只是介绍了两个陌生人。
( T5 v' c5 v9 o* q  “这两位是京*城巡卒。他们有些问题要问你。”
5 {* d/ b, T4 o  t; _0 w  京*城巡卒林冲知道,这是当年王安石相公设立的机*构,专门负责在街头转悠,纠察反变法言*论;后来就成了专门的特*务机*构,主抓反间谍。
: U9 ~; y+ B" E; k+ v" J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林冲糊涂了。
2 |# Z: q$ h2 T( p8 G  
' X+ f* |+ r) H; ~, L; E/ h  两位巡卒拐弯抹角地向他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 ]0 ~4 C  w% E, P9 v; c$ C
  你有没有不良嗜好?1 T1 V/ `5 O; w, x( j
  你有没有去过江南?& L3 [8 c/ _/ P. Y" [
  你有没有拜过菩萨?
2 s4 @8 r( z: @  e8 j  你们家远亲中有没有姓方的?
1 s  o  K- p! R! P6 P5 F  ……
* Q+ J8 X/ _4 e% o; K" T   # R# K& n4 p( Q
  回到自己办公室,林冲依然满头雾水,于是他去厕所蹲着打听。& @9 p. F2 ^% b; t: D
  那时候的论坛不光有文字板块,两个临坑的人交头接耳,音质比YY频道还好。2 Y9 k1 Q; C  U' L# ?
  但是他腿都蹲麻了也什么答*案都没得到。
1 l% Q/ O* y3 Q  禁军作为保密单位,对论坛控*制很严。) x5 [* E( Y' Y
  为了杜绝徇私枉法,朝*廷特地从西军(可以理解为北宋的一个军*区,驻地在今天陕西甘肃一带)调来哨兵,每个蹲坑前边站一个,发现有不良信息就立刻喝止。- Y& y& b: x; R7 U2 I- Q
  林冲的问题有不少人曾想积极回答,但是都被哨兵的用凄厉的兰州口音制止。
2 `. J  X  f& c6 L# U6 m  回帖人只好尴尬地笑笑,小声说“兰州烧饼,兰州烧饼”,然后提上裤子走人。# r5 _. ]* W; k" F7 r
  
  i- V6 o. u- z  最后还是陆谦悄悄的跟林冲耳语两句,解*开了谜团:2 e3 A& B% O! L$ ^+ J* q" B
  原来有人看他一年到头不*穿新衣服就偷偷地向上面打了小报告,说他吃五石散。
% ]. U, u9 J, W% R: `4 Z' E* q: m  五石散是晋代的毒*品,俗称“白面”,北宋时依然没有绝迹。
& X9 f  z4 Y6 I5 k  这东西吃了据说很爽,会让人产生各种幻觉,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又好像生活在仙境里——总之效果跟看《环球时*报》差不多。; _1 `* v) B( ^* r4 Y) V/ M" z
  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吃了皮肤会发干,崩裂,因此必须穿旧衣服。4 [+ n8 v# q5 Z0 I
  
4 g( a$ Z4 E4 g1 o! j9 T  c  “怀疑我吸毒?!”林冲火了。/ f$ K" ~  h. C" H) l
  “别激动,人家也是好意......不光这个,你老不吃肉,也有人打小报告了……”
! c3 q# i5 @  Q8 ]3 M5 D  “我不吃肉关他们什么事?”3 M- |3 u9 }! N) ~. `7 y  G
  陆谦愣了一下,然后又摇着头走开了。
* g5 X6 T. i/ S" }  林冲努力了半天,也明白了。
/ x( ~, N2 o$ K+ `: `  只要你是哪个年代的北宋人,就不可能不明白:明教教*徒不吃肉。) t: \# k- n- K, o
  众所周知,他们早就被朝*廷宣布为邪*教,除了教*主方腊下落不明,其余教*徒都在大牢里关着呢- m) d% _: P5 D9 T. O5 v* n; P
以上的描写可能会有人不信服——大名鼎鼎的豹子头怎么会是这么一副窝囊像呢?
+ w+ K6 N: q; H% o  这里我就要说说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
4 J4 ?! s4 M" k& G# M, d2 L+ |9 W  禁军教头的另一个福利就是午饭比外边便宜。9 F' p  A5 M7 M$ b3 ?+ D
  因此每天林冲一听到午饭的钟声就如同猎豹附身,飞一般超过其他八十万个奔赴食堂的饭桶,抢占窗口并使出千斤坠的功夫,顶*住了后边几千人的推力,飞快的浏览当天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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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2 Q0 ~# t6 s& ]5 E; T  “林教头,您又是第一个啊。”大师傅笑呵呵地说。
* |9 ?' Y$ Q  N& _8 Z  “来分水煮肉。”他终于下了决心。* |' a! `2 a$ _9 E$ M
  一份肉要比素菜贵三倍,要不是为了打破谣言,他才舍不得吃。3 m7 g& Q2 ?+ U* K% p
  林冲小心翼翼的护着打来的饭菜找到空桌,然后一头扎进米饭里,狼吞虎咽。
; ~5 r2 ?$ U2 Y  几年来第一次在单位吃到肉,没法不激动。) ]$ Y3 b  W' u, b
  不幸的是这种心情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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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0 `! F7 }, z. G( k4 R8 v  “奔跑如猎豹,拱饭如猪头——明白这货为啥人称‘豹子头’了吧?哈哈……”
/ J1 F7 z8 p: `; O7 S) r  有同事在旁边小声说,然后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 |5 ^. v& e8 F2 }' H
  林冲对这些嘲笑心知肚明。& E( W6 t) k5 j/ v
  因此,虽然后来“豹子头”的大名传遍大江南北,他依然讨厌这个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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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s/ }0 D4 @  我们知道刚从鬼门关回来的求胜欲*望会空前地强,比如说自*杀未遂的人绝不可能立刻自*杀第二次,因为人的本能无法承受连续两次的刺*激。
! k$ p1 ]7 ~5 G$ _* G  当然了,这个例子只能在个人身上成*立,不能扩大,否则就没法解释四*人*帮一伙为什么先搞大*跃*进紧接着又搞文*革。
* l! Z+ q( d  _  T1 S/ x  那天林冲上午被惊吓了一回,下午又一回,差点就真死过去了。; Q" x+ t$ l! `  |: n2 z% @" I
  
/ Z$ B- D. E% y; S& K) u8 L  在单位食堂破除了自己明教分*子的嫌疑之后,林冲决定回家换身上新衣服,把瘾君子的帽子也摘掉。, x7 b$ i, P' e7 b0 D
  不料回到家就看见林夫人脸色铁青地坐在堂屋。9 y1 s$ E1 J& H" T! w
  “相国寺来信了,说去年欠的息钱没还交,下个月起,按揭要加两成!”
* i6 A+ j; Z# p# h' z7 X  林冲蒙了。
$ s  q) G) W( V: P1 c  可能是由于茶喝多了,他的记性开始下降,上午还记得要请假去交钱,但是被领*导叫去一谈话,全忘了。
: I/ ^3 u9 J1 \/ I. Q3 g5 H$ p  本来每个月只剩一贯多钱,加两成......& I8 W* p2 ~' G+ c, o1 T6 Y2 L1 u3 q
  他的头都要炸了。
& n% Y' V% S6 Z  
: V8 ^0 [0 b/ g- A5 |5 ]+ c  “我早就让你去借点钱把欠的那些个息钱还清,天天说,你就是不去,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忙些个什么……”
+ F7 F. S7 ?/ a# y5 ~+ t& U  这事的确是林冲的责任,但是他当时又累又气,脾气一下子失控了:
1 g( r2 V* \* S" o  “我在忙些什么?我整天上班,上完班去医院值班,不值班还要去买煤,买米!我整天睡不好觉,舍不得吃肉,今天领*导都怀疑我是魔教的!!我忙些什么?!你倒是帮点忙啊!!”( |9 w! `9 y( d5 ^* M; k
   ) `. E0 L; `: U. [
  说完这句话林冲就后悔了。9 V. K; A# a  n* B) g
  平心而论,林夫人整日里勤俭持家,也是做出了贡献的。( {4 O  E% W0 j) G2 O( z
  自打结婚起,她夫人就没买过胭脂水粉,衣服也都是夜市上淘来的二*手货。
" p# b& O8 R0 ]8 [  平时侄*子出去赶车,侄*女出去给人看孩子,家务也都是她在操持,还要负责做饭。
# _7 ]5 u0 r8 T4 X! N4 Q3 }  有时候摸*着她开始粗糙的双手,林冲就会感到愧疚……" M6 N. K6 v' N/ r. ?7 u9 B
  
0 Z/ i1 i# D  W0 @  但是众所周知,舌*头是人*体最难管理的器官。而且论破*坏效果,它也名列前茅。
( c0 I/ w  M6 {  @  林夫人听罢,眼圈红了,然后一把推开林冲:“你走!你走!今天我去摆摊!不用你帮忙!”
  B5 z. u, X; q; M* T. `, F  这里说的是他们两口子的另一个副业。
) Z0 O7 Q: h/ p+ U9 s  每逢集日,林冲下班后就偷偷摸*摸的驾着他那辆山寨马车去大相国寺的集市摆摊,卖点林夫人平时缝制的针头线脑。$ i; t, z7 Z8 L
  当然了,对外他们一直说是去大相国寺上香……
9 f- _9 @; F- E1 C   % r; r6 k4 E- l% D1 Y) {' z+ \* o" e
  林夫人走后,林冲呆呆地坐在家里。他的脑袋感觉麻麻的,不能思考。
) s& r6 V. i+ ~/ |+ \4 q  他在椅子上缩成一团,抱着脑袋,想哭却没有力气哭出来。& N. c" Z1 [$ d6 n2 L, C/ f
  他不明白,生活怎么会不知不觉成了这个样子。
/ g- U) C  Y: x1 B$ ~  I4 j每次林冲痛苦的时候,总会回忆起自己新*婚之夜的情景。
- j% G0 m. y; d8 M, @' L3 z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在喜宴上喝多了,头很晕,在洞房躺在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不停地傻笑。* ~- g% A  v" Y
  林夫人躺在他身边,两颊红*润,一脸憧憬,好像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z* v/ @, @: j% _: ?( C
  他下意识地紧*握着她的手,发誓要让她过上好日子,不让她受委屈。
" k0 V9 L( p; \  他还发誓要凭自己的真本事,两年内升到高级教头,然后升都教头、指挥使……
* Q- B! e7 O. p1 t- |, h  “明天……明天……”. b; J, S* P* n! g' l) C. f
  恍惚中,林冲仿佛看到了自己推开家门,妻子放下针线来拥*抱他。* ^2 O$ M) K9 d9 a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也跑过来抱着他的腿撒娇……2 ^3 O% C9 q& x& X3 K3 ?
  他嘿嘿的傻笑起来。
  |$ u# \/ ^, j2 i4 D* l% K; C  他那时万万没想到,五年后,自己的未来会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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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想起那些无知的誓言,林冲觉得无*地*自*容,甚至没有脸继续消沉下去。0 j1 T6 k4 K: p3 T' v
  他决定要有所作为,于是去单位请了个假,直奔大相国寺。- V  x7 C' e' A
  他要找个关系,看按揭这事还能不能商量。
4 p5 X9 K4 I  K8 ~9 u, ?' b  这个关系刚搭上不久,这么急不可耐地去求人家有点不*要*脸。
* W& b/ s7 S  A- G  更何况他还空着手——身上那点零钱都给陆谦凑份*子了。4 D5 W6 i6 M/ O9 @  `6 ?
  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脸面了。* \/ l1 V" F0 C! `
  好在那人的确够意思,当场拍胸*脯:“行!洒家这就去跟金刚禅院的秃驴们说说。”
2 P$ a' v. b$ {  林冲松了一口气,连连道谢。
% U  b4 X  D9 Y2 o/ w  不过他心底深处还是在祷*告:你最好有你说的那么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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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跟此人相识的过程很偶然,完全是在医院兼*职的一个意外收获。
! W0 z2 E( t* k3 ?  我们知道,北宋是我*国文明史的巅峰,医*疗体*系发达也是表现之一。
: z) c6 Q$ G1 ?7 k0 R8 V  大宋时的医院跟今天已经十分接近。
. g) h0 f& X& @# i! {& a" E  换句话说,如果你想看病,登记、挂号、押金、门诊.....二十多道手续一个也不能少。5 V+ B" J7 v) W6 _) S0 V+ M
  林冲上班的医院叫“福田院”,是东京第一大国立医院,因此花样就更多,连病房也分三六*九等,有钱的住八十平的贵宾间,没钱的住八十人的普通间.....规定得井井有条。% C/ G3 N6 E9 O7 S' o  y
  然而总有些人想搞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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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6 z) M$ d9 J. S" U7 x  “流氓!”
" N7 Z) ]: X& ]- p: X# o  有天晚上,正在值夜班的林冲听到有人这么喊道。& c% w9 [4 E7 _& s* l* D
  他走到走廊里,立刻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流氓。% b7 P. F3 N. A1 g( I+ C
  只见二十多个浑身纹身的赤膊精壮汉子冲进住院部,中间四人抬着一个担架,上面躺着个浑身花绣的胖大和尚,不住的用关西话大骂:“贼你*娘的柳树,这么难拔!”: e0 r" X3 _1 c3 Z) w  G+ A
  
5 W! b( b/ J6 U9 ?! l  不管谁想劝住他们先去挂号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根粗木棒,看谁不顺眼就照着脑袋上来一下子。打完了还自爆身份:
6 s; P6 ~8 f5 |; @0 z6 W  “挂号?!日*你*娘的鳖孙才挂号?!俺们师父是大相国寺的菜头!!你们的房子不想要了是吧?!”
/ I* M$ w! ^2 M  k  Z! Y% L  他们半道手续都没办、押金也没交,就顺利入住特级病房。4 |( r0 j- U. d+ b+ D) Z
  $ z. U% T. T4 t
  林冲作为夜班唯一的练武人*士,被派去伺候这个和尚。
" q7 c: j8 v! A4 X  他陪着小心问了几句,才得以把住院表填完。6 x0 u6 T/ C  j2 A3 l
  姓名:鲁智深。, m" D5 Y  T. M" Y# f) w
  住院理由:椎间盘突出。
3 B1 V6 _5 Y, L! ]) R; R, T  致病原因:喝醉了倒拔垂杨柳。
, v& m( }  r) @  Y  _5 I" v  . X* ]$ y( U9 S
  ”大师,你拔了棵树?“
8 l- ~9 d9 Y7 p3 Y7 w2 e  C  “恩,妈*的准备活动没做开......”
; [* G! V8 g# e$ y  “我是说,真拔*出来了?”
% o4 w6 z( w2 M) h$ _  ”那还有假?不信你问洒家的徒*弟们!“, G& G% a; c; Y
  陪床的一群流氓纷纷翘*起大拇指。1 l( C7 f3 \6 \7 S( u
  ”俺们师傅,天生神力!嫌那树上的老鸹窝碍眼,一抱粗的垂杨柳树,当场就拔*出来啦!”
3 h. l1 q/ p' a! t  “在下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咳咳,林冲,可否与大师一叙?”$ x. v0 |0 P& s0 c7 y9 t, I
水浒传上说,林冲与鲁智深一见如故,当场就结为兄弟,这是不符合史实的。+ E$ }, [0 i* n" H. E: M/ v
  这个说法是数年以后,鲁智深带着二龙山的人马归附梁山,急需抱大腿的时候生造出来的。
) |. N6 X5 \, u  `  他早就听说林冲火并王伦,高居梁山第二把交椅的故事,因此一路上到处宣扬自己跟林冲关系有多么铁,还绘声绘色地编造出两人比武结交一见如故的情节。
" f0 ], Q+ n/ W  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忘了江湖传闻是有时差的——那时林冲早已靠边站。7 I/ k: }1 u! q+ x4 K* t# q. N7 W2 k
  于是上山后没几天军师吴用就来找他,说鲁头领英雄盖世,带着你的人马去打下个高唐州该不难吧?
2 _7 C7 @: {: b& y0 F. }( A  结果二龙山系的几百人马一个都没回来。
! I2 q' K( j. A. ~% M; B  梁山文件里提到此事只用一句话带过:北伐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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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林冲和鲁智深的初次见面并不是那么愉快。
, a3 G2 g2 m, h0 K' a  林冲听说对方是大相国寺的人,拼命套近乎,因为他觉得认识个相国寺的人以后房子遇到什么事好说话。5 i; n4 x+ \4 y8 s2 P6 O
  鲁智深则没有这么积极,有点爱答不理。2 T2 x; ?  t$ K
  估计是他觉得这人穿了一身假名牌,又在这里干这种不三不四的工作,实在不像个教头。
5 K: T! B) o5 V# A8 @  要不是后来的一件事,他们俩恐怕还真不会有什么交情。
8 V; f4 c) o  L2 ~( h2 X6 r   8 I1 v" d: m3 O4 x, w) W: t8 m
  这就牵扯到另一个未来的梁山好汉。. w. v2 j: u7 U! {' A- G2 z/ t6 a
  只要你看书够仔细,就会记得林冲有个徒弟,后来也上了梁山,叫曹正。
9 C; ~9 I/ D) [9 F, Q) L  我一度纳闷,林冲日子过成这个孙子样,居然还百忙之中收徒弟,哪来的闲情逸致?. k8 }. g" ~) q
  后来一查他们医院的花名册就明白了,曹正也在福田院工作。5 P( x4 w  |; e1 s' E
  
4 |' {2 \6 |3 m/ G  大宋时我国的医学水平相当的高,各方面都有了长足进步,甚至外出现了外科手术。
8 k5 u( P; ^& a: S3 W; b4 B  当然,这些东西后来又统统失传,给了洋人一个再次发明它们的机会。/ h7 `9 `) K* s- s2 O! s
  曹正的职业就是福田院的外科专家。*  i" \5 s# P1 b) L+ ?
  一般人可能不会理解,这种从事高薪职业的人后来怎么会混到落草的地步呢?2 @( ?- K' Y' X# k* W: A
  你别忘了,曹正的绰号是“操刀鬼”。
/ N# B# V" l9 }3 [3 S' c2 U  
+ Y" P. i6 Q# ~2 C$ y2 i! @8 b  *伍起予在1207年编撰的《外科新书》证明宋代已经有了“外科”这个说法。. h8 L, y& N9 ]! I& `& C3 g
   6 S' @% n/ w. J2 y8 M3 K* @
  我们知道大夫分为两类,不收红包的和收红包的,此人属于第二类。
% @+ G5 a) h( Q! _  V  我们还知道红包大夫也分两类:收了红包能治好病的和收了红包也治不好病的。! Q5 t" o- I. a7 [# C' H
  曹正仍然属于第二类。/ }9 f$ U9 s! V( x- w- P; u9 d( d' N
  这人的问题不光是医术不精,他还有个动起手术来有心不在焉的毛病,因此光特级医疗事故就出了九次,同事们都在背地里叫他“曹九段”;  Y2 X: n% A% P( k
  相比之下病人家属就很没有幽默感,因此曹正经常在工作单位被人揪着头发狠揍。6 V- O3 D5 n, I) D+ X
  林冲有一次施展武功救了他,于是得到了长期的夜班劳动合同。
1 L6 y' @/ F: z  曹正还拜了林冲当挂名师父,让后者在医院里倍有面子。; e$ C$ q6 h9 @7 d  q
   9 u. s( Y- j) u$ [
  那天鲁智深入院时值班的主治医师正是曹正。
3 k: t' k9 Y9 T6 E5 G  这人来给鲁智深号了号脉,然后脸色沉重地说:得做手术,要不有瘫痪的危险,押金一百贯,你在这里画个押......2 u3 ]+ l) D" q; {" j2 V) q
  鲁智深一听,连忙点头同意。
4 X3 n, ?" W) I  这时候林冲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个情景差点吓死,赶紧上前介绍:曹大夫,这个患者是大相国寺菜园子的鲁大师......6 g# c+ s3 v% K4 X7 C2 h
  言外之意,你要是在他身上手术失败,就等着进火葬场吧。$ x' J6 P2 P, M; x9 }3 G& L0 V1 V# g
  曹正一愣,又装模作样的诊断了一会儿,说:其实吧,贴个狗皮膏药也行.....: x# r9 D, V5 F$ T7 y! |, ]3 h
  鲁智深做过多年的提辖(大概相当于刑警队长吧),何等精明,立马看出了这点猫腻,让徒弟们每人给了曹正一耳光,把他撵了出去。* E6 R, ]" p: B9 M+ W8 E
  后来鲁智深说,林冲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k; {& V6 L2 V6 }/ E7 @$ \
林冲和鲁智深结拜为异姓兄弟之后,经常在病房里彻夜长谈。
5 I' t& J# m, C% J! l  N  两人的经历都差不多,又都是练武之人,很用共同话题。7 t+ w! U* T+ L, j9 E$ ^
  后来鲁智深干脆让林冲躺在病床上补觉,自己在旁边守着——他的伤本来就不重,只是赖着不肯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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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林冲一样,鲁智深也是从拜师学艺到武举到武学这么一路走过来的。1 k; A: J. [3 d2 X
  不同的是林冲发现自己的无论怎么守规矩却总是出不了头,鲁智深不管怎么胆大妄为却总也混不差。5 z& Z. J; ~- t0 T# S2 G, k
  林冲在武学循规蹈矩时鲁智深在打群架,最终被开除,但他转眼就被西军录取,没两年还当了提辖;! L% |& m6 m. W; r3 ~
  林冲在禁军安分守己时鲁智深在渭州欺行霸市不说还打死人,但他一走了之,似乎也没人来追捕他;+ R/ A* X! V$ i% ^
  林冲在奉承上司的时候鲁智深在大闹五台山,把除了方丈以外的和尚挨个打了一遍,结果呢?
8 j5 B( V4 q3 m! d% L$ t5 c  他被方丈保送到东京大相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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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鲁智深这人的添麻烦能力,大相国寺的智清方丈也可以证明。
; W, c, I* f5 y  为了师兄介绍进来的这个人,他破费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听说有和尚拔了垂杨柳,什么绿化局、规划局、野生动物保护局第二天一早就蜂拥而至,罚了大相国寺几千贯。5 f* \+ y# }* U0 N7 v
  但是鲁智深依然享受公费医疗,以至于不想出院。. S/ T; t. q1 p% d. c2 X6 ?
  “反正寺里给报销,文明用语才急着出去呢。”9 L5 u5 y" j/ a;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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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对于“鲁智深比自己强在哪里这个问题”思考了很长时间,后来不得不借助画图,才把关系倒推明白:8 p) d) S7 x. P( H
  他能在大相国寺有面子,是因为他是五台山方丈的人。
* z; ]8 o9 ^4 e* e$ B1 f  他能在五台山有面子,是因为他是赵员外的人;
0 m, }6 ]$ f3 G! r( ^& Z! G1 {. [9 ^  他能跟赵员外挂上关系,是因为他是二奶金翠莲的救命恩人;
3 B; Q( |4 \# M# Z" j0 g  他能跟金翠莲拉上关系,是因为他打死了镇关西;4 {* ~- C8 T% ?  p8 g0 g& K0 G
  他能打死镇关西一走了之,是因为他是提辖;
2 N' A/ x2 A, X' j9 Q/ v  他能当上提辖,是因为……他爹也是提辖。! U; T7 E, f& K; J; r  v) g
  林冲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到底差在哪儿。( y$ A2 C/ N  N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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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鲁提辖为了鲁智深这个儿子,动用的战友不下50个。
" d0 a; Q/ E# f+ G. y) F  书院领导,战友。
# ?" _& ?; O" H- [  参军报名,战友。
# V5 H0 _; i% ]( E0 `; r  军队提干,战友。
9 m! Y% y# |1 p+ ~. D! i3 S% [  单位调动,战友的战友……) X* @; J/ \% @
  虽然说这些不能决定人的一生,但起码可以决定人生的起跑线的位置。
0 k8 d' D" G" I( ]. f! p  明白了这些之后,林冲不禁想问:难道我爹的身份就是我的原罪?2 X% t' \5 \$ O+ I/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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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鲁智深这个朋友林冲没白交。
8 F7 u  f! K. H! f  “洒家到了金刚禅院一说你是俺兄弟,那些个秃驴吓得浑身哆嗦,哈哈。你下个月把少的那五十贯还上,这事就结了。每月按揭不会给你加!”4 Q' z+ N  X( H
  林冲如释重负,赶紧请鲁智深喝酒。$ N, F3 [, `* _9 \. k; q; F
  鲁智深把嘴一撇:洒家请!你正是缺钱的时候,怎么能让你坏钞?洒家前几天又悟出几招疯魔杖法,咱们喝完了切磋一下。$ ~/ X( \% a. _: H1 h8 y: v+ Z(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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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z4 \' t  b3 \, y1 m
  林冲美滋滋的在酒楼门口的公厕消遣,结果看到自己老婆被调戏的帖子。9 U. A/ y* a& x) M0 g- K8 ?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跟鲁智深说了一声,就朝大相国寺跑去。
+ l; L* E4 }! b1 ~% x+ A* ?1 S  鲁智深也火了:“贼他娘敢调戏俺弟妹?!洒家回去叫几个徒弟,随后就到!”) f/ D+ u$ ]& U9 K0 h7 l; d9 p" N
到了大相国寺门口,林冲远远就看见几个流氓围着林夫人的摊子指手画脚。
$ X# y8 Q! O8 i) p1 F; S: i  为首的一个衣着华丽,油头粉面,正伸出手想摸林夫人的脸:“娘子怎么恁小气,摸一下又不会怀孕......”  E; `( O  y- _7 X0 ]
  林冲上去抓住那人的领子就要揍他。( a. A2 t# ]1 s/ t0 a
  说实话林冲最近几年一直想找个人揍一顿,发泄发泄。
1 ^* ~4 E+ j# `' T& Z. V; v! J' w" }  然而那小子当场就说明:自己的老爸是高俅。
( H! Z" J3 z" Q6 U0 }  林冲的拳头停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泄气了。
# _" X, J2 }3 e% }8 E9 p. V" @  他隐约听见,远处偷偷看热闹的人说:这人可真够窝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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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f) t* }/ |  尽管林冲经常觉得自己活得很窝囊,但你让他换个活法,他却做不到——虽说他自己从来不承认这点。
- U3 ]6 \) G: m1 p  K5 O  想摆脱东京的一切太容易了,比如说,现在给高衙内一拳,一切都解决了。' p' Q1 e# I& e8 d* M: o5 s
  更何况高衙内自己也强烈要求这样。
) n! Q# D; J3 G  “怎么着?怕了?打我啊!我爸是高俅!有种打我?!”2 y9 E; _$ j6 k0 O* |' N7 y7 h
  林冲当时气得脸都紫了,但仍然犹豫不决。" _- {- M+ x; S$ Z9 _
  他不肯打,是因为他没法承担后果。
! J; @' ^' r  C9 q  为了今天的生活,他一家子都付出太多了。3 u; S& {/ P: [0 l* _( t1 |. o
  
0 J3 F# ^/ N9 H7 P( t% G$ J* D  林冲还记得,小时候跟父亲在田间背米的情景。
8 `: X$ a" g' _; f- H) b* @- z0 k  沉甸甸的麻包把父亲的腰压得几乎成了九十度。
6 m  F, S: _2 q+ G8 I3 Y* {  林冲背上的虽然轻一些,但也有几十斤,豆粒一般大小的汗珠从头上冒出来。
) S/ g5 N/ \3 J7 ^! D8 l  “大郎累了吧?”休息时,父亲问他。
, a; D- \* k/ W, J6 D0 d& p0 C  林冲点点头。
8 [6 r+ S0 d+ X) v1 q4 [& u* |  “到了周老师家里好好练武,这辈子就不用受这份罪了。学好了就翻过山,去东京当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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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林冲因为偶遇武术大师周侗,被夸奖了两句,就闹着要拜师学艺,父亲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背着粮食去周家。) L/ e5 }  f  k
  周侗本来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小孩真来拜师了,很不高兴。
/ g! A. s1 g9 w  i  一般来说,练武人不愿意收穷苦人家子弟为徒——穷文富武嘛,你饭都吃不饱,练了也白搭。
' a5 j# m% C6 P" r$ T3 ?" j  o  但是老林头好说歹说,最后还要给他下跪,周侗勉强同意了。
* h) E4 P4 |* [' W  父亲很高兴,哼着小调走了。
4 M) a/ N$ o% ~8 H9 S* _( C  林冲却没有遇到名师的兴奋——他第一次看到父亲低三下四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F( p# {' o) u! N$ Q
  他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山里,心想:东京,真的在山那边吗?& n; b  b* C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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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同样记得,十年前自己是怎么进入东京武学(军校)的。5 _- m" \6 O8 d/ D( G1 [) [
  东京武学每三年只录取一百人,正常情况下,这点名额考前就被关系瓜分光了。
, g/ X& X+ G, R( R- B+ @. C  父亲为了抢个名额,花光了一生的积蓄,几乎家徒四壁。
. ~1 I) K! O8 ~- m  最终,在周侗的帮助下,林冲被录取。/ j7 s. }- a% `) ?- P
  那天,父亲在家喝醉了,满脸通红的傻笑不止。" o+ R4 @: ]8 W$ v' ?
  “村里这么多娃,就你一个走出这大山,可给我挣脸了......那点钱算什么,你去了东京,几个月不就挣出来了……”5 G/ @9 T7 e0 J' j
  
# o  o/ R# x& n4 Z* L  林冲更不能忘记,五年前那次回乡借钱的事情。/ H- U0 f6 L7 r& c8 s- |
  从亲戚家回来,父子俩依然走在那条熟悉的乡间路上。4 f# }9 C% l) f# s% I: e, A: f
  如今两人肩上已经没有了沉重的麻袋,却仍然直不起腰。# F% m& j' s3 ]: T; [
  林冲是因为觉得抬不起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依然没有攒下几个钱。; R$ N7 B6 m8 K! d" W9 t# S8 G
  而父亲......他是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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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啊,别跟自己过不去,你现在事业刚起步,慢慢来嘛。咱暂时没钱,可是家里有你一个在东京工作的,光荣啊,咱们可不是普通庄户人了……”- l, T3 V% F  l6 _. d* e; o5 K
  父亲说到这里,咳嗽了几声,就让他连夜回去:“我还要去地里干活。”
7 @1 B! O, ]" V5 @9 ~1 @  然而林冲知道,家里的地早就卖光了。
/ K+ L  I* @% `  q8 C/ `2 S) Q  父亲如今不得不去给人打短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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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 y' h- ]' q4 X! h  很多画面在林冲脑子里转来转去,最终定格在今天早上他去都教头办公室的路上。
5 l/ y+ \2 _$ a6 {  g9 I! W$ s  他看到自己诚惶诚恐地小跑着赶往领导办公室。
2 I+ H; S: O0 t- x0 h6 k  样子就像他多年前很瞧不起的那些马屁精。! m0 r% L  L& A4 ^0 X
  他还能听见当时自己心里的那些声音:
! N: k; o" M+ s  每个月还要还十三贯……% A& |0 |/ p) {3 a5 Q3 S, a7 Z% O
  家里还欠着好几十贯……. q* H) K' H/ ?% g' \
  父亲还指望着我养老……0 `( V, k7 Q0 r$ Z7 u
  乡亲们还在用我当楷模教育孩子……1 s, R8 W3 f% b
  万一工作丢了……
) o' o1 N- V+ P1 Q  不堪设想!
: r0 b- ?9 U. ]' O* d3 o  不堪设想!!
' x6 t  j% D( g( o% f7 z  不堪设想!!!
! U8 V% s7 S4 D+ I# H  林冲最终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不能打。
5 M$ ^  q3 y" x“去你妈的!”; c- l# r( m% v  k! L" p+ a
  这时,忽然旁边飞来一拳,把高衙内打得满嘴是血,栽倒在地上。
% v& v9 K& T$ q5 R! S# X. k/ h+ ~  林冲慌忙叫道:“鲁大哥!打不得!”: H1 U: {6 S+ I9 `# d
  然而他回头一看,愣了:打人的不是鲁智深,而是自己老婆。+ D: z9 I* V6 x0 v' u# G/ a0 l
  
6 ~8 Z) A. A( E! z- @  ?  “老娘起早贪黑赚点钱容易吗,你丫的来看了半天不买东西不说,还他妈动手动脚,你丫耽误我挣多少钱啊——我操你大爷的……”' j6 o2 H" y' w# ]. r* B- G
  林夫人大骂着朝高衙内就是一顿猛踹。
0 W- z5 C* ~; y/ v2 v* C  高衙内挨了好几脚才挣扎着站起来,绕着林冲转圈躲避瘟神一样的林夫人。  w; M9 C$ m- U* d- J7 z6 ]) W  E
  “林...林教头,你…你…可得救救我啊……”6 Q- c: o) O3 g7 w" W- |' }
  林冲想劝住自己老婆,可惜没有成功,还跟着挨了几拳。+ V# ~. w5 p4 m! o) ?/ A, G
  林夫人家可是世代将门,再加上她好几年气不顺,这时候战斗力非同小可。$ t9 C; B' m( `4 T% q. u. e
  林冲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纷乱的悍妇,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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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e# `2 t4 H, }8 {9 _& q5 b  很多年前的一天,正在周侗家练功的林冲忽然发现,院子里有个陌生的女孩正好奇的盯着自己。
, `  ^6 n( S* D/ U  林冲有点不好意思,就冲她笑了笑。
( q, I! J& \5 ?1 x+ J0 e  那女孩很害羞,轻咬着嘴唇也对他微微一笑,转身跑了。# n6 \1 K( ?/ D
  就在那一刻,林冲认定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j% J; T6 g, t6 H# k. O$ u3 O3 r, ~
  这时师父从屋里出来,对着一个大胡子唱喏(行礼)道:“张兄,此番回京,多多保重!”
. b$ o" T" |- i) n7 k( [3 J9 W/ u, t  几天后,林冲才打听出来,这个姓张的就是那个女孩的父亲,是个禁军教头,今天来看望老相识周侗。+ U( ]8 P7 j4 D
  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的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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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年过去,林冲被东京武学录取,到了东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张教头家住在哪。
3 V. c/ j' f8 r3 g  “兄弟路子够野的啊,还没开学就要去送礼——不过,姓张的不管考核,你省省吧。”
1 C9 r% _( b+ b2 F# C  旁边的床铺上,一个光着上身的的家伙油腔滑调地说。
/ `# o* p; k. Y7 w0 a  O  林冲有点不好意思:连宿舍兄弟的名字都没问,就要去找女人,这不是君子所为。
4 q! T7 Q( o- S7 M( }% N' b  “兄台,在下林冲,山东人士......”! |4 V9 A( p) Z
  “跟你开玩笑呢,”那人跳下床,给林冲唱了个喏,“在下陆谦,东京人士。”' ~/ I# L, e. \4 |) R0 ~* n/ g" k
  
% n) o+ \+ u& s2 w  水浒传上说,陆谦和林冲“自幼相交”。
$ o5 ^+ y+ w7 m8 b  这个说法我在林冲的自述材料上没有找到的相应的证据。' Q3 c2 X$ L, Z/ D" r; }0 X
  不过没办法,梁山上的人都知道,在林冲面前有两个人的名字不能提,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陆谦。. _8 a, e5 P, T, s/ g2 M
  因此在林冲掌权的那一阵子没人敢问,等他失势了,又没人屑于问他们仨的关系。: R0 l4 M0 y/ O8 C! p! e
  于是陆谦就成了施大爷笔下一个脸谱化的混蛋。+ T# A) ?4 y# ]. d. P
  其实在林冲眼里,陆谦曾是他唯一的朋友。7 w7 U- ^5 E# l, l
  甚至自己的老婆都是陆谦帮着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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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陆谦这个本地人的帮助,林冲顺利找到了张教头家的全体成员。
, b0 c% @$ _3 C: K( \2 k/ ?  “姓张的在武备科,妈的肯定黑了不少钱......他外甥在那个摊子上卖炊饼,他弟弟在那个酒楼当大厨,他小舅子在那个......我操这孙子够狠的,连家里人都不照顾......”5 B$ G  u. V5 \1 H" r
  在御街旁的一家饭馆里,陆谦遥指着几个人给林冲介绍。' r3 _2 ?; C, c: N8 k6 v1 a8 r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c; {3 P* C# x2 D; L7 d+ k/ j
  “我们家老爷子也是禁军教头。”, x% [! |4 ~6 l3 S2 @
  
5 C% t9 \. b9 ^$ V+ @  “你到底找他家谁啊?”陆谦问。& }/ D! I; V) k9 `. k* x7 G) k" Q
  林冲吭哧了半天,终于承认了:“她女儿我在家乡见过......”
& R  |, D4 R. a2 Q  o6 [* f  陆谦听后笑了半天,“哥们儿你真行啊,千里追鸡啊。”2 W! L& Z" w3 R4 s' _' p  Z
  笑完后,陆谦严肃起来:“想好了啊,教头家的女人,你要是上完了就甩,那麻烦着呢......”
, t6 s8 W1 |2 a1 k7 c  “我林冲是那种人吗......”
/ f% k+ L& q  E  d" T+ N  “操,跟我你还装什么......”陆谦忽然盯着门外说了一句,“那个就是他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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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Y& ^/ R. P8 Z$ G  那天是庙会,东京人家的女眷都来街上逛街。
8 S. j. |* a: o8 B  林冲看到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婀娜走过。
( ?) d7 ^1 X# I7 B* f7 F/ n  他觉得心跳加速,喉咙干渴,却没有胆量多盯一秒钟,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模样。
& a3 e5 h2 Q# _. W  G  G5 ^# n  “哥们儿!等什么呢?快上啊!”陆谦见林冲没有动作,比他还急。
  N! H6 v; j1 Q& a  “别急,再说......她早就把我忘了......”% Z, n' B; L- G- B# n
  “没事,兄弟我帮你。我先上,然后你英雄救美!”陆谦说完,就不顾林冲的阻拦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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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谦张开双臂,拦在那个女孩前面,说道:“呔!此路是我开......不是......我乃东京花花太岁陆大枪!小娘子有没有兴趣跟我回家,练练枪法?”
, z  s! t: _% a# D" @- V  林冲一听这台词就有撞死的冲动——太无耻了。
+ S" \, S" }! r: E$ n% K  他准备立刻上去把陆谦打倒,然后护送张小姐离开。
4 g/ K# u& I8 U( N  不料张小姐的反应有点出乎意料:“行啊。”
7 b. _3 S& p; O7 ^# d  林冲差点真的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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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v; e. ^. I& ^0 S  幸好她又说:“来,脱了给姐亮亮。”2 ^) D% u, Z9 j
  这下陆谦也傻了。, @/ m% C# J) q. R: T
  “怎么?不敢脱?依我看,就你这德性,也就一根枪缨子吧?”3 _; O! v+ D' q! J6 X
  面对围上来看热闹的数百群众,陆谦用眼神乞求林冲:快来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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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3 O) U7 |( C2 J5 D, ~  林冲终于鼓足勇气,冲上去一拳打倒陆谦,然后转身说道:“张....小姐,不要惊慌。在下林冲,已经制服了这个狂徒。”' z% O7 t- E6 ]! ^8 {1 T. z- x+ i
  那时候林冲并没有想到,以后这个女孩会成为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5 ~% l; K- ~/ U
  陆谦也没想到。
5 R+ d: ]( {* f; g: t1 F  因此后来三人一起吃饭,他多次受到林夫人的嘲笑:“陆大枪!今儿个没去御街劫道啊?”
5 E, y2 E5 s1 d1 v) P  “嫂子你饶了我吧......”
; h% m- p- S- I& @  e  “不行!第一次见面就想出这么损的招,你就不是好人。”, c; a' l/ i8 C" S6 Y
  “嫂子不能这么说话啊——这都是林哥指使的啊!林冲你赶紧给我摘清楚了,你不能过河拆桥啊......”
. t9 J0 J+ w+ D6 i' E$ j  “嘿!还想无赖我老公啊?”8 O0 X% V/ z$ k7 Z. P
  “不是,嫂子......”* V+ E' E! b1 s) M. G
  “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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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子!嫂子!别打了嫂子!”*
" v/ W9 R$ M1 a$ B; A: d- H& O0 D  林冲回过神来的时候,鲁智深已经带着十几个流氓把林夫人拉开了。  t8 M0 \4 G/ c$ Q* o# T
  高衙内兔子一样跑了。8 X. q, q  j  _; ^; U
  鲁智深抹了把汗,对林冲说:“哥们儿,你说你有这么个媳妇,还找我干吗?妈的你就是一分贷款都不还,我也不敢去收你们家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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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5 10: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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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林冲夫妇带着胜利的喜悦回到了家。3 ~6 Z+ l* w! H
  林夫人在高衙内身上发泄了一顿,内分泌平衡了不少,心情舒畅。( v* Z0 T, \( M4 [5 }- k. l% x9 S# V
  林冲也很高兴:按揭的问题解决了。9 ~! P! W/ x1 L- }# A
  至于打了高衙内,那是自己老婆动的手,完全占理。% v6 ^8 l" \" v9 W. c& B4 c) o
  你高衙内再不要脸,也不至于去问自己老爹:我调戏妇女被妇女殴打,算不算工伤?
4 a" k% g. t7 x9 J2 T; s+ l  事实证明他太高估高家的道德水平了。! z8 e1 l; y9 A7 A; k9 j. _8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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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接下来两人又犯愁了:那五十贯到哪儿找去?
/ u0 X- ?; z& R0 A9 s  “找陆谦借吧。”林夫人提议。5 F) u8 f- g4 E6 Y  y
  林冲摇了摇头。0 Y9 T. l: q- E; f
  “怕什么,你们不是哥们儿吗,他又不缺钱......”, l3 v, C+ b) E% H( A6 j* {
  “老找人家不好......”
+ ^( r9 R  y& w) b4 Z+ O( l9 `  “人家陆谦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倒是你,是不是有点别扭了?你们好久没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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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个问题,林冲早些年也在纳闷:我到底为什么疏远了陆谦?; Z7 f/ D1 w: P1 I6 }
  他这人是有点爱巴结领导,但背地里他也没少骂领导。
' w' W6 y- i3 m' R8 n  他是有钱,但是他是我哥们儿啊,我不至于嫉妒他的家庭条件吧......! H8 Z! P9 n4 g* l4 \& X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最近两年,妻子提起陆谦的次数也太多了点吧。% k; K6 f+ Y. o6 c5 R# q6 H0 r7 r
  听说陆谦被派到西北前线去了......! c) q5 y( w; m8 \$ ^
  听说陆谦立功了....., O+ I2 B9 G5 v6 f
  听说陆谦回来了......
5 T5 N# }, E9 _. W  }* ~  听说陆谦被提升了......1 r4 @' C, a2 O
  听说陆谦又买房子了......8 F7 J( \/ Y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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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一开始并不介意,但越往后他就越感觉不是滋味,看陆谦也就越发不顺眼。& Z% Q$ H$ {' P
  其实陆谦跟当年在学校里相比变化不大。. s5 K& k  k" `, }1 p" H3 {
  他依然挥金如土。
* ~- D9 f+ u1 d, p& B6 \; U  他依然每个季度换一个姑娘。1 ~& u# U- ?' X* E  o$ ]; L; k
  他依然跟各级领导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 Q# M! b% V, E8 p; R& m9 s( x  “我是在妒忌他吗?”想到这里,林冲觉得自己很可怕。  }5 m7 x3 V9 z( n2 b
  然而随着陆谦嘴里自己的传奇故事越来越多,林夫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崇拜,林冲也顾不上这是什么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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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1 r9 @- G9 }6 W3 Q  林冲相信,妻子已经对自己感到厌倦了。
5 A! x- [1 M" j9 j2 L  想当年恋爱的时候,哪怕他说月亮是三角的她也深信不疑,然而现在,她看自己的眼神跟都教头也差不多。
6 k6 U' k3 V; w7 s$ \  奇怪的是林冲自己都对此表示理解。
8 D9 B5 ~% o, D: S+ H4 C  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混得实在很失败,尤其是跟林夫人的期望值比起来。
4 I( ^' T6 H1 C. o7 Y: {/ x- B   * X( P9 r( [7 b2 W( W8 X) T
  林冲的丈人老张教头对军队的狂热非同一般。. K; a$ z, s: z# b" ?6 ]/ ?
  第一次去她们家的时候,林冲被吓了一跳:那客厅布置得就像个土匪窝,虎皮方凳,炭火暖盆,墙上还挂着十八般兵器,就差个“杀富济贫”的匾了。
) _* r! B' ^0 m$ G, l  张教头还对女儿进行了严格的训练。; J" t% ^" O& x
  结婚那天,他跟林冲说:算你小子走运。不是我自夸,小女政治合格、军事过硬、作风优良、纪律严明,招之能来,来之能战......
' w7 V- Y1 ^. \8 w  林冲知道老丈人没有吹牛。  f3 h3 H, b8 ^
  林夫人的功夫不用说,思想境界也很高。3 l0 J/ f  u0 {+ d: L* T
  他俩谈恋爱的时候,边境上一有风吹草动她就兴奋无比,鼓励林冲写血书上前线,争取建功立业,但林冲一次也没去成。
  N/ K# K; y* J6 y* l1 A! ]  不过林冲也不是对自己的老婆完全表示理解。
* v' h8 y! o/ l  比如说,她这么聪明的人居然爱听陆谦吹那些牛皮——你难道听不出来那些事都是瞎说?
( h6 i$ M  t8 H* h8 X  林冲看着那张依然美丽的脸庞,心想:我到底还认不认识你?, `+ S1 v+ c2 D: t, w$ z4 o
  
: t, M7 G- F9 K6 e  很多年以后,林冲终于明白了妻子的在陆谦身上寻找的是什么。
3 |) d5 z6 d6 b: z  结婚之后,林夫人已经觉悟,原来血染沙场、踏破楼兰的情节只存在于评书中,真实的军人生活是上班点卯,喝茶靠点。1 K" j+ D9 \7 M+ o9 @8 _
  然而在陆谦的讲述中,她却能再次重温那些吃着糖果陪父亲听说书人讲薛仁贵、讲罗成的日子。3 Z. O/ g. v6 N% p
  那时候,她心里只有对未来的憧憬,不像现在,只存着东京几个菜市场大减价的日期。2 Y) J( A) A- G& S5 t' \/ r8 R/ w' g
  那时候,她还能时常买衣服首饰化妆品,拿着零花钱去玩玩关扑*,用不着为了省钱顿顿吃汤饼(面条)。; [7 S! U/ w$ D) P% r
  那时候,庙会上她可以跟闺蜜一起一逛一整天,谈谈私房话,偷窥帅哥,不用守着小摊,防贼防流氓。
7 }* w+ t$ O) P# b# e/ t  那时候她还有很多兴趣和梦想,不像现在,除了省钱对什么话题都不感兴趣……
) B! ^2 p, [1 w# N2 F) a' U2 b  可惜当林冲理解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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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爹又托人捎信了,”林冲想好了,不跟妻子正面冲突,但是,你不让我痛快,我也给你点坏消息。
2 j/ L4 q" Y) s  “你爹又说什么?哪个姑母要做寿?”林夫人表现得毫无兴趣。# F% k' [7 @  K6 D2 \7 O
  “不是——他又催咱们要孩子。”
8 y4 G8 n# R6 ]  林冲夫人一下子没词了。: l4 R( E- y* E2 X7 N; [
   1 I4 O9 N( P4 c! c( C9 }5 E
  这个问题双方已经无数次磋商,但始终没有达成一致。
, F" S. {7 F0 v% I  林冲觉得,要就要吧,反正不至于养不起,再说老人也想抱孙子。( m9 F; N8 f7 \5 J
  但是林夫人激烈反对。6 [! q0 }" Y: ]" N) |) c
  她认为养孩子不能像养狗一样,给点残羹剩饭就打发了,一定要给孩子准备好物质条件再说。
8 T  Q  V( G" K+ [7 W$ H7 t1 v  然而就两人目前的经济体条件而言,攒钱谈何容易。
* ~4 o* e* a9 E1 G4 X" w   3 P8 P6 Q- n% b9 q/ b8 K, `0 H
  平心而论,林夫人的主张更有道理。  t' z' y0 I! @& e7 E
  生活在北宋末年的人都知道,养孩子是一个大工程,艰巨性不亚于再养一个朝廷。$ t6 D: Y% }" W
  首先东京环境污染严重,新生儿畸形比例越来越高。
; O. M( Z! ]! B! T+ F1 |  即使孩子生下来正常,也保不齐会被熏成血铅超标,吃成大头娃娃,喝成肾结石什么的。
' ^9 J/ v7 ~" d; F3 b+ a  此外还有些来路不明的疯子砍孩子,拐孩子....- z! P! K! `, \7 u3 w
  林夫人每次想到这里就不寒而栗: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孩子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这么多人跟他们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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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孩子健康长大,要上学了,麻烦更大。
- G3 g1 y6 k3 {+ e/ G3 t' k* y5 X  王安石相公变法以后,大宋教育事业得到极大发展,私塾公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O& m. u' B  j/ P& Q2 }
  按照经济学常识,一个商品的卖方越多,竞争就会使得价格越来越便宜,这个叫做“看不见的手”。+ \; v3 N& ]& j9 J9 ?
  然而大宋的学费反而越来越贵。
7 v: H$ J7 K9 r3 |, R5 K) @  看来还有另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能捏死一切客观规律。) t% o" C# _6 g* q- e7 v
  
4 y4 _' \! L" p, }. b( p$ B. O  这天晚上两口子又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辩论。
: J$ R* G( Z+ }0 {( m% a6 D, L  林夫人口若悬河,摆事实讲道理。
* u5 B0 W5 U- G' @  林冲稳如泰山,以不变应万百年:哪有那么巧?这些事怎么可能都被咱们碰上?
1 v' ~, y3 D, i  最终林夫人拿出杀手锏:即使一切顺利,那又如何?让孩子像你这样过一辈子?
5 L4 y# \0 Z4 \, ^7 {' z- E" V  林冲没法淡定下去了。1 G: d/ b9 u: c/ l! G1 ^1 w
  
  Y8 q+ M) z& M  K( X. n  “你的意思是让他老人家死了抱孙子这条心?”
( C* u& T) W" h* j) O! u+ [5 W) [' f  “林冲!你想想,咱们每个月有什么剩余?你打算给孩子吃什么穿什么?要是男孩,拿什么给他买房娶妻?你有那本事吗?”- x# w. U. I+ ?, R- L! ]4 P  J7 _3 S
  “我没有......我没有......谁有你找谁去!”" d8 D# ]7 h+ E: P6 d
  这天早些时候,陆谦下班回到家,却看见有人在客厅等他。
8 F+ f' I( ]6 M7 s* S  那人有六十多岁的样子,自称殿帅府都管,要找他喝酒。# s; A) L- O+ A1 e; R; q* j! F
  “陆教头,殿帅府最近需要一名虞候,我们经过考察,觉得你很合适......”
& p1 u: t9 p  `  “哦?陆某不胜荣幸啊!多谢则个!”  ^# j, H4 P- J* g' B
  陆谦媚笑着敬酒,心里却在骂道:我操虞候这点小官,你还好像给了我多大恩惠一样,明明是个平级调动嘛。
9 C$ T! l! w. F% }  ) H2 G& r, |' w1 e
  老都管接着说:“这个虞候呢,是暂时的。高殿帅最近说了,需要有实战经验的年轻军官现在这个岗位上锻炼两年,然后进入白虎节堂听命......”; Y4 Q$ L; G/ T1 k7 S
  陆谦心头一凛:白虎节堂?非从二品不能进啊——这是什么意思?
, f8 |: D" g- F2 p  “跟你打听个人:林冲,你认识吧?他今天打了高殿帅的公子,这事,殿帅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6 P% ]$ _# g# l  陆谦一下子明白了,当即站起来要走:“林冲的事我不知道,知道了恐怕也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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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教头真不肯帮忙?”: Z/ B# }1 r' _7 P
  “爱莫能助!林冲是我哥们儿......”
  N2 n# ]) b3 X9 n/ L  “哦,陆教头请自便。咱们明日再谈。”
+ P. ^" M" f# F  “你没完了?!”陆谦摆出了真面目,“我操你看我像出卖朋友的人吗?”+ v0 Q- ~  g- f
  
' C4 F$ l- Z( c( {  老都管哈哈一笑:“非也非也,如果明日咱们要谈的话,是要谈那年军械买办(采购)帐目的事情。”
! a$ p2 _: z% H  陆谦脸色苍白,慢慢坐回原位。5 ]1 b6 q6 v5 i+ ?( J3 v! a
  “国有国法,采购项目上贪墨,抄家刺配!可惜了陆家世代忠良,我听说令尊去年中风了,现在可安好啊?”, F% v2 z; |, M) t! c
  陆谦端起酒杯想稳定情绪,但是手不住地颤抖,洒了一身。
# e$ M3 L* e" k* t0 V  良久,他才放下酒杯,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4 J1 y- X  ?  S; L   0 ]$ w4 G% A( U4 ?
  陆谦喝得醉醺醺的从酒楼出来。  S  s' B! `5 e" j
  他觉得恶心,难受,而这并不是因为酒。
# \& h6 H5 \2 _/ j# V0 O. R  他现在不能思考,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
# d! Z" Y3 y. p" A% A/ ^  然而到了家门口却发现又有人在等他。( i5 Y3 K! ]' L" k+ x# ^# c7 r
  “我操你们.....”他骂了半句就不骂了。% I% t& x" u2 F" Q) v4 N/ U( _
  “嫂子?”3 E/ C6 [8 e& E# B9 l6 q
林冲一夜没睡。
/ M: ]& ]( h9 ?, n1 k4 w% D  妻子吵到一半摔门而去,他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愣神楞到天亮,她也没回来。
( W' n% ?3 m& P/ g. c* w8 j  恍恍惚惚地到了单位,发现陆谦也没来。
7 T* O/ \" ]5 |( @( V- x  林冲忽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6 C2 w5 H* c$ l7 \/ X0 }/ o+ Z
  他请了个假,偷偷溜到陆谦家。
+ V2 n+ u% s7 t' H1 t$ K% d   1 T8 n, }, ], ?: \6 C1 `
  大门没关,林冲进了院子,看见堂屋也没人,就径直上了二楼。
9 G. t% {% t) M  这时他听见屋里有人在说话。
! q, h& s6 a3 O/ W% P. l  “娘子?陆谦?开门!”
7 y# S6 c0 O# M. I! ^; s  林冲不直接踹门而是先叫门,纯属照顾自己的承受能力。3 B3 ^. |" r: a4 m. i% ]
  门打开了。0 v# D" V( ?2 b. d( z- x! b
  两人果然在里面。
0 x1 h4 p1 H( y; g8 A% _0 Y  “林冲?来的正好。嫂子昨晚来我这哭诉,我劝了她一夜,你们两口子啊,别太难为自己......”
( x' q$ a' s" w# E2 ?  林冲低着头听陆谦说了半天,一言不发。
/ w; Q# D$ e$ X6 d' d8 y1 C( P# [  他实际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u+ N7 H0 E. c0 u& x6 X$ t   % \5 g& G0 F) ?- b' A$ d
  陆谦和林夫人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林冲始终没弄清楚。
& ?( k$ b& P: A- ]: i. q  后来在梁山上写控诉赵宋王朝的材料时,为了避免别人瞎猜,他编了个瞎话,说陆谦受殿帅府之托,拉自己去喝酒,然后派人把林夫人引到自己府上,好让高衙内趁机逼奸,结果自己及时赶到,吓得高衙内跳楼逃走了。
, `/ i5 b' ]8 w$ y: L- j  这一看就是胡扯。
' f  x) e: W) z" l' q7 o0 e! ~. U, j  首先,稍有生活经历的人就会知道,“及时赶到”这种事在涉及自己老婆和另一个志在必得的男人时,基本不会发生。( B/ B! G9 H: c4 ]
  第二,高衙内挨了那顿揍以后,会有勇气独自面对林夫人?
% l$ P2 \! Y) Z9 q1 N4 p7 u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林冲被戴了绿帽子。
7 o+ m- Y: x2 N0 u7 r; n: v  后来在晁盖的指示下,林冲不得不在聚义厅扩大会议上作报告澄清这件事:我老婆是贞节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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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c# f; v+ @2 F  k  陆谦那天劝了他们半天,最后说:“不就是五十贯钱吗,我这有......”8 `! d. A# X; J8 q2 ^; w- Q
  “不,不能老麻烦你......”林夫人其实挺高兴,但是还在推辞。3 B' b$ k$ C3 W8 _0 O) S
  “嫂子你别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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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陆谦家出来,林夫人很高兴,好像把昨晚的事都忘了。
, ?. F6 x5 r6 Q% o$ i  “没想到你还能来帮我借钱......你终于听了我一回......呆会你去交钱还是我去......行行行,我知道你忙,我去行了吧......唉,林冲,你倒是说话啊?”
- O" s6 m. @% [  林冲还是一言不发。; a8 Z( ], G' \- L* r' g% h, a
  林夫人终于琢磨过来了。
' t( f7 a9 ^& S( F  N  “闹了半天,你是来捉奸啊?”她冷着脸问道。
- l; E! d% o$ A  林冲抬起头,努力了几次,还是没张开嘴。2 V. T: i8 q% x4 l* `
  “林冲,你大爷的!”林夫人绝尘而去。- v1 [$ ]. d/ A7 R' ?7 \9 b
  
, e, i3 j* l  ]! c: h  那天林冲没有去上班。, [. n7 \% U) Z& b# t, m' S. U
  他回家发现妻子不在;去她娘家找,门都没进去就被丈人打了出来。- l& a$ s' E; R* U& r
  林冲走到喧闹的街头,无所适从。
7 B6 b6 m! d$ f8 t1 m% P  抬头看着天空,铅色的乌云压得越来越低,好像家乡那监狱一般的群山。+ t# U' J: d! }( `  A2 e
  那时他以为,只要走出这群山,就是东京,就是希望,就是幸福。' s8 v& f7 j% A2 X0 j- {. Q5 ]
  然而今天,他却开始怀疑:自己努力这么多年,真的值得吗?$ a' {* m8 c2 S# w# B$ v5 ~: V- L
  林冲忽然泪流满面。! A. m# `7 x$ J0 |8 D! e( H* \. T& U
那天林冲喝得醉醺醺的,一直到深夜才回家。
/ H% @& E1 m8 N9 m; U$ z) V5 X  路上他买了把宝刀。
- N, e8 K3 A6 I: n  当然稍有头脑的读者都明白,这个卖刀的是殿帅府的人,为的是第二天陷害他。8 O  b/ s0 j- ]8 c
  “偌大个东京,没有识得兵器的。”, A: m' J% ]1 d; F( l$ |, w
  “等等,”林冲把他叫住,“你说什么?”
* k9 u& E* x6 h  p( `3 o  那人拿出一把插着草标的单刀,“刷”的一声拔出来。
. I9 {) T, W  L1 E) n/ K8 D% D  @  月光洒在刀刃上,一道寒光射向林冲双眼。
" G$ r5 b0 N" b/ h  真是把好刀。* \( F% E9 I7 Q$ R. N/ L* n- b. Q! E! a
  
, t4 ^1 f1 r) r+ Z+ m  林冲忽然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跟陆谦喝醉了,也曾经在宿舍整夜把玩刀剑,冲着窗外大喊大叫:
4 {6 k9 T5 ?! W7 h# ]  “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剑隳妖蛇腹,剑拂佞臣首!”3 k' |% w% `- j7 X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1 S9 e: V+ a2 q
  “哈哈哈哈,陆兄,大宋千里边塞,就等着你我二人去杀他娘一个封妻荫子!”0 h6 ]1 Y# O; o5 o) ?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豪气冲天的热血少年已经悄悄死去,留下如今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躯壳。$ _- j, d! t8 p
  “我买!”
/ r1 Z! k1 z) C! P2 G' x1 t   ( `6 t. T, t, @5 |: T& R0 W
  关于这把宝刀的情况,是林冲材料中另一个不实的地方:据施大爷记载,这刀是他花了一千贯买的。+ ]1 R5 D7 }0 g  N0 C% Y! y% B2 L
  这个说法只能糊弄傻子——一千贯的购买力相当于现在几十万人民币,高俅都未必舍得花在一口刀上。4 q; i" X" P& B
  不过这倒不是林冲有意瞎编。3 h$ V5 J- E/ m7 F
  
& t! |' V6 {7 Q1 E! l; i  梁山的史料对林冲的记载变化很大,前后对比起来压根看不出是在说一个人:3 b: V( D+ ]2 I* i
  前期的材料提到林冲总是很罗嗦:
% I. Q4 u' F3 h  “我们最最敬爱的伟大头领晁天王和他最亲密的战友林副统帅——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身体非常非常健康!”  Q2 V7 }9 E/ J" j1 _% Y
  然而几年后又成了:
( ^3 U  S; `: {# I) T% {  “《林秃子史略》*旨在揭露和批判野心家、阴谋家、反替天行道两面派林冲所犯的反山寨滔天罪行......本书仅供内部参考,不作公开发行。”
& i0 [& ]! G  e: j  (*由于东京水质有问题,林冲很早就开始掉头发)3 Y  l5 x' [4 @( j5 D4 n
  同理,这把刀的书面价格也一直在500文和一千贯之间浮动。- T+ o4 }2 `- h& G
  说500文是为了赞扬林冲家贫不忘买刀的远大志向。# X1 m- m& m8 J
  到了一千贯的版本,就成了反动军阀林冲穷奢极侈的证据。  |* l: ^" U2 n8 B& V' s( Z
  最终把数学不太好的施大爷给坑了。
  }* _; F/ M; v7 C8 w1 w  2 o( V3 z, Y7 R& b  ]* S
  实际上林冲买刀只花了五十多贯——就是陆谦借给的那些钱。
. f( W! t4 `$ ?" Q# l, q  他当时醉得半死,已经豁出去了:失去了妻子,保住房子又有什么意义?攒钱又有什么意义?
! t; ~1 f% d% k( `  不过第二天酒醒以后,他还是后悔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 O! @( A( x) F  I. W. k
  当然他不知道,这把刀带来的麻烦远不止于此。/ h! `& `9 d6 X- q
   ' [: p/ w+ e3 p3 ^
  第二天陆谦来找他,说高殿帅听说你买了把宝刀,要看看,还告诉他,这是个升职的好机会。/ n" j/ t+ I  I& o* i. s% ]
  林冲头昏脑胀的被说动,带着刀去了。& a( j; s7 u  q# x* V: ?
  林冲在殿帅府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拔出刀赏玩,忽然发现:怎么这刀刃好像有个崩口?
% ?9 p0 ]8 l$ e1 g4 B  后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 m6 i8 }2 S+ B+ p% C4 B9 H  林冲呆的那个房间叫“白虎节堂”,是高级军情办公室,任何人不准携带兵刃入内。
# e, A5 @, P) W3 }$ F( I2 e# i  此时伏兵尽出,把林冲抓住,说他要行刺高俅。
7 q0 h8 g+ D* D8 R9 U- |2 K   * u$ t8 P3 B3 h! I* q/ W3 y
  “冤枉!有人说高殿帅要看我的刀......”
8 O5 B6 g: x1 S, j- b+ S! f  “哦?此言当真?”老都管问道。5 |$ ]3 ^) T( f6 I5 @
  “是禁军教头陆谦说的,他可以作证,这定是误会......”
+ J$ s4 |% m$ j4 |( J/ z  老都管忽然笑了:“陆谦是吧?巧了,他正好在此,本官就来问问。”, c% |( L+ V" E, y# S
  陆谦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1 a. b7 E% q1 k& Y5 I" T! p+ ]3 B
  “顺便说一句,陆谦现在已经是殿帅府虞候了。陆虞候,老夫问你,可有此事?”5 P1 l) u/ w# g$ D0 a' R& g
  陆谦的脸整个涨红了,他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  u7 R- ]7 g! D6 s$ Q
  “问你话呢!林冲说你叫他来殿帅府献刀,可有此事?!”
) r8 v2 |- h% @, R% q  陆谦慢慢抬起头,闭着眼睛轻声说:“没有。”
" b# G: m9 n% L. r5 f  “你说什么?!”林冲大叫起来。& c# l+ q; B- P
  “并无此事。”陆谦重复了一遍。% u  v" J/ s- s& m, l5 m
  “陆谦!陆谦!!”
1 _+ A) o6 l/ T/ j0 m7 P7 j) ~+ i  林冲被拖下去的路上,一直在重复这这句话。
3 J. n7 R8 o; ]* }8 A0 r  “为什么?!为什么?!”% }- a3 U3 W8 i+ G8 S8 N- c: ?* }& B
  林冲在大牢里呆了一夜,很快就被提出来刺配沧州了。
! F" O% u8 N+ d6 h  听到这个判决,他心里略有些失望。
) z7 L+ ?2 z5 ]$ c7 v9 y6 A) r  他本来以为有机会风风光光的被押赴刑场,在万人瞩目中高声喝骂,在血光飞溅中身首异处,脑袋一滚好几丈远——那样的死真是比这样活着痛快多了。% h! u3 [* R+ o; U  s# L
  妻子离他而去,家没了。! t7 B1 Z( k% n
  朋友出卖了他,前途没了。
) E5 v; D9 R; K  {+ Y* S  被刺配充军,房子自然也没了。
" y9 H+ U' ~4 l9 i2 S9 `# _  更不用提父亲听说了会怎么想。
- n, Z8 t) M  i" j- P+ B" w) V  林冲被刺字时脸上的肌肉压根没反应,因为他的脑子在忙着思考一个哲学问题:我究竟还活着干什么?- n% t! ^4 v4 M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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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冷静下来,开始瞎琢磨。
6 B+ E& M1 F0 b  他觉得高俅费这么大的事,初衷肯定是要把自己弄死。但是自己偏偏没死——难道是妻子跟高俅做了什么交易?3 p  W, i" I  Z
  想到这里,他就有一种想打自己耳光的冲动,但由于带着木枷,总也打不着。! M: `  f- z5 e0 a% e/ I4 r: q. e+ z
   " H: K" Q1 z$ u
  其实,林冲这些胡思乱想完全是庸人自扰:他以己度人,严重低估了领导的水平。
% ?  w7 e+ P7 P  领导之所以是领导,自有他跟常人不同的地方。2 {0 _  f, r- e2 \6 P
  第一个不同点就是立场坚定,大方向不动摇,绝无可能跟你做这种讨价还价式的交易。1 L& }7 k5 V% E0 P" f0 O
  斯大林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老人家每次光临内务部的审讯室,都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跟他提条件,企图做“口供换性命的”肮脏交易。
6 n" j3 w( B' R9 Q. u  斯大林同志的处理方式从无二致:先给我口供,再给我性命。
5 ?( r( c5 L5 I/ h  我想说的是,一次两次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坚持这样,这就是水平问题了。3 G1 ]# q& w1 V+ s; L' p% U3 o
  当然,到了他那个境界,如果不在“领导”后面加个“人”字,一般不会有人看出他是人。" b( C- P1 p) i
   0 z( W- e" t- g
  实际情况是这样的:3 v% S6 o) ~% K
  林冲的案子当天就被移交给开封府,同时被移交的还有陆谦等人的证词,以及200多公斤的证物——据说是林冲随身携带的凶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外加两个火药包,堆在地上有一米多高。8 I4 ~) q  ^5 x0 h2 q$ M3 q
  “林冲纵妻行凶,又企图刺杀殿帅。铁证如山,望府尹大人尽快明正典刑。”老都管给府尹带了个话。
, ]( \; F  i, `# q! c9 x  v  
/ D0 i+ z7 `+ u' @/ T" R# }  据水浒传记载,开封府尹姓滕,但这个人我在史书上没查到。
" j. H' s0 C9 G: K  按照宋史记载,当时的府尹应该是许几。*
& Z2 w; \+ V& C  这个人能力不错,是个有作为的官员,我也不好意思糟改他,就捏造一个文学形象吧,免得他的后人告我。& q8 k; A( o; k1 d
  开封府尹姓洪,大名一个中字。
7 d  c' ^! _- s# e& ]" D) R7 A# e  上次中书省春节茶话会时打麻将,洪府尹单枪匹马,搓得兵部溃不成军,赢了几万贯。
8 s, ~. g, K0 [9 Y. \: Y6 \  然而高俅中途借口上厕所溜了,欠的一万多贯赌债至今没兑现。
: \2 Q# }) }5 _- t  洪中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y- z% L4 w6 l
  那天他看了看卷宗,冷笑一声,不置可否;转过夜来连审都没审,直接判了个刺配。
( i& q% b7 y7 J5 a  林冲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两个公差押着,往遥远的沧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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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5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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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2 S  ~+ T6 \3 b殿帅府里,高俅正在大发雷霆。
# H1 l3 u9 f! |2 h, [1 Q: j  他先打了高衙内一顿,由于早年在街上摆摊时被禁军打了一棍子,他的植物神经系统有点后遗症,下手不知轻重,高衙内被打掉了一颗牙。
( b, ?- x4 @. p  接下来他又用老东京特有的开封腔把老都管骂了个狗血喷头:
! L$ J6 K  c$ z7 b$ y) |/ w; f4 W8 y  “日你娘的老猪狗!让你去低调处理你个鳖孙就处理出这么一个结果?!让那林冲带刀进了殿帅府也不告诉俺一声?!俺要是不留神上个厕所迎头碰见那厮出了事你负责?!还移交开封府?!开封府那个姓洪的鳖孙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知道?!行刺的罪名判了个刺配?!刺配!!日!开封府都看不起俺!还不如在俺身上挂个横幅‘免费刺杀,刺中有奖’呢!!!”* s1 |8 y* Y. ?$ f/ y7 w. A
  老都管磕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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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俅发泄完了,坐下直喘粗气。2 h; ~9 O7 y$ z% E" Z6 S& }. n; |
  正午的阳光照在几案上,一只蚂蚁从文书上爬过。
9 }( J( C8 k) R4 n: S( u2 }' E  高俅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自己当年流落街头时,命运也就像这个虫子一样,有点权势的人随随便便身处一个指头,就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 t+ p. l8 j* Q' E! T1 q  按理说有这样经历的人应该对林冲有点同情心。
0 }' g5 ^+ N0 P0 ^1 E( N1 w  但是在那个扭曲的年代,人的思维方式也很奇特。5 q: Y2 a) L& T( v6 R8 f
  高俅只是庆幸自己终于拥有了让别人毁灭的能力。
7 \0 H+ `3 u& [9 l* a  他伸出手去碾死了那只蚂蚁,然后说,全杀掉: i( k  B6 n1 W( J" Z
出了东京城,漫天的风沙把人淹没在里面.
* u3 b( U, y6 Z5 O  历朝历代的京都附近都是这样,原因是皇上的宫殿老失火,重建的时候需要就近砍点木头救急。7 H( p- P: J5 P8 B" ?. Z+ F0 ?  U# z
  这样的情景让林冲很怀疑是不是能走到沧州。
- t6 J8 `$ b8 A  同样持怀疑态度的还有那两个公差——根据《水浒传》我们得知,他们一个叫董超,一个叫薛霸。/ p" L- B+ w( n: }! l1 Z  L9 i
  由于林冲没给他们孝敬银子,他们就断定林冲是想自杀,决定半路上成全他。) `8 m8 k% n5 d
  但是杀人这种事在要道通衢上干不得,而据他们所知最近的合适地点还要走很远,因此两人的心情就变得很恶劣,具体表现为爱拿棍子跟林冲说话,打得他一瘸一拐。
) a2 D% J* R; l! f" h( x  他们选的地点我们也都知道,叫做野猪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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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林冲并没有死在野猪林。+ b- }* [9 B" z  g, [
  鲁智深及时赶到,在棍子落到他头上的前一秒钟救了他。
7 d' _5 N( O  j6 v9 D' |- L  这件事听起来很匪夷所思。
' O, ~% D9 N2 R# N! E7 L8 r0 R6 M  不过在那之前,林冲还干了一件更匪夷所思的事——他离婚了。9 H$ y0 J: d7 J. y
  水浒传上的解释是,林冲觉得离了婚可以保护妻子不受高衙内的骚扰。5 N' `; P5 F  l8 Z# P
  这个解释实在牵强。' J+ G# h9 p4 y, v7 t( P
  除非林冲认为高衙内看上的是自己又不好意思表白,否则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6 H, j0 ^# ?- I/ R" }# U
  
4 _3 x! \7 Y( ]- @' Y1 N  当时的情况是他的丈人张教头来给他饯行,林夫人也披头散发两眼红肿地来送他。. s4 z9 m$ ~, c2 D& A% |
  “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你……”
' F) I% Z- |1 D, G/ b% `9 T5 r$ c  “娘子,是陆谦……”3 O) P' b; _3 W; _3 q6 G
  “你还不相信我们俩是清白的?”
( [8 @: b( i5 r5 c; j  “你千万别再见陆谦……”
4 L* [/ y" ]- M* k* }  @  “你……好!我谁也不见!我出家当尼姑去!”# E0 F3 r7 y) [7 _4 L5 W( D# P- `" e
  林冲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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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g8 J* y" H  “你为了我……居然敢去刺杀高俅……没想到你还这么在乎我……”林夫人想到丈夫这一去凶吉难料,心又软了。
6 E0 j' w% Z( s  “我……”2 K8 A3 q# G9 G  ~& l
  林冲本来想解释一下,然而听到后半句,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 b- \& C, @4 \  D5 l  他这时心里又活了过来,觉得自己还有妻子、父亲、家庭,不能就这么放弃人生。+ Y3 x" ~/ }4 |& W' C6 X
  他决心一定要从沧州回来。6 F  w9 J4 U  o7 Z6 r
  
8 p4 o7 U# K+ P* n- O4 w4 w+ E  “有件事我要拜托你……”林冲下定决心,镇静的说道,“咱们和离(协议离婚)吧。”
, f: l# s" ]' w( ?" U3 R  林夫人被惊得连退几步。
0 {1 p* d2 ~, Q7 [  “我问过衙门里的人,我这罪名是要没收家产的。咱们离了,房子归你。只要房子在,咱们这些年的苦就没白吃啊……”
9 W" N4 }/ G) B# c5 y$ z" }  林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大哭着离去。, I# X0 w& \& ]1 m
  “走了走了。”2 w+ _$ v1 z7 h+ q& g
  这时候两个差役不耐烦了。3 r( l. U- w1 q! A0 |# d
  林冲被拥着起身,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回头冲着妻子的背影喊道:“别去找陆谦!”
( G( e4 j1 y" O2 |6 N+ |# Y- j  “我找你大爷!”林夫人带着哭腔的回答传了过来。
/ _! x; h; K' q- V. h“林教头,我们要睡一会儿,要是你趁机逃了,我们哥俩不好交代,所以委屈下,让我们捆一捆吧。”董超在野猪林对林冲说。
% A4 z4 y# V8 J, b5 ?" |  然后薛霸不由分说把他捆在树上。
( K5 n$ v/ m; o0 q: m  “林教头,殿帅府给我们兄弟带了个话,”捆完后,薛霸笑嘻嘻地说,“高殿帅觉得你这人是个不稳定因素,必须除掉,你就为了大局,牺牲一下吧。”5 B- q( |  J% C; `
  什么?!' c% ]' O9 O% O
  林冲浑身一震。6 ^$ f0 C9 @+ z
  “不!别!听我说……”
) ~  A$ T  f2 s  n  “别说了,我们不杀你,自己就得玩完。”
) A+ ]$ K. V' X! \( y7 t5 h  “我不能死!我还有老婆,我还有爹!我不能死啊!”林冲泪如雨下。
6 v' G8 e% a7 N: ~$ |  “别废话了,赶紧干完回去。”1 \2 |  D% i4 b! I' D8 {
  “这个……薛哥,其实……呆会也行,大中午的,往回赶太热。”
, q9 ]9 C. _, `2 }  “也是啊,不让人把遗言说完,冤魂缠身却也不太好。”
9 s/ W7 D1 `9 Y7 r; b) |  董超薛霸商量了一下,然后席地而坐,对林冲说,好了,有什么遗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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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明白这是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一点时间,他定了定神,开始诉说。
& M0 F' J& |! ]  他告诉妻子,好好活下去。' w% M; c, \: V6 _% o; q
  他告诉丈人,自己对不起他的托付。' `6 A6 M8 x& ~7 q6 F
  他告诉陆谦,我死到临头,却也不再恨你,只希望你能好自为之,放过我的家人。
) p. F0 _9 N2 _3 a" p) i  他叮嘱自己的父亲,别太伤心了,我下辈子还当你儿子。
8 J) G! `( G  C( e3 P  他还想告诉家乡的娃娃们,好好在山里呆着吧,外边的世界,不属于咱们……0 j5 n0 U- n0 v; E4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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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絮絮说完,闭目等死。2 n1 D+ R* L: j
  等了半天却不见董超薛霸动手。
  S7 D, ?. h; }# d: B: n+ G, t  睁眼一看,俩人全哭了。
4 [' i8 D) e- B+ v( W  “楼主说得好啊!”2 M# d$ t$ {! n5 g5 J$ A( U
  “顶!”
8 q7 V1 D4 B% }) [/ n  “俺也是山村里出来的,妈的混来混去,在东京人眼里就是一条狗!”  r+ P7 \% n7 G4 c( g- K! T; y4 \* u
  “+1!”! d0 P& p* j1 W" c+ i
  后来林冲回忆说,假如那天再给他点时间,三人说不定就一起上梁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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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时,一个雷霆般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个贼鸟!敢懂洒家兄弟,俺就砸死你们!”/ S4 L* u+ m* p5 b& y
  一个胖大和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三人面前。1 z% p0 m( ]! T
  鲁智深来了。6 v8 Y  }$ P! D0 P6 `
鲁智深从庙会回来,没几天就被开除了。: q1 ?5 h$ ~. W7 Q+ B' h& c4 h
  “为什么?让方丈那个老秃驴出来解释,为什么辞退洒家?!”
2 f' L5 v* a* J4 O3 j9 N( l& U  结果方丈没出来,开封府的衙役倒出来二百多个。6 d& O3 I! ?* L. r5 Z
  “就是他!他说要打死高殿帅!他跟那林冲是同案!”6 H0 [, x# H! M- G' @% r; F
  
  V: h6 g. K6 Z% ^  具体到这个罪名,鲁智深倒也不是完全冤枉。 5 q, J0 {/ v/ F4 ]' Q
  早些时候,高衙内逃走以后,他让手下的流氓抓住了几个腿脚慢的跟班。
! A6 Z. q. W5 [& ~. t3 V  这些人都是东京的小流氓,跟着高衙内一起玩球遛鸟,混个饭钱。+ o0 \; _& _4 I
  他们看见远近闻名的凶神鲁智深站在眼前,都吓得魂不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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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你娘的,知不知道这是谁?这是洒家兄弟林冲!”
" Q+ h3 I) M! L6 N5 M3 x  “鲁......佛爷,我们不知道啊......我们只是跟着高殿帅的公子玩玩......”" g; f- Q" a; `- B
  “高殿帅?高俅?”
8 ]3 b$ V4 [" ?$ ^$ g  “对对!”2 r6 V3 {3 G% w3 q
  鲁智深更火了。
( O/ I; g0 v$ A: a  q4 E1 u  “他算个球啊!老子就不算?”3 b' |) z/ k9 y+ |
  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
5 n6 B. B2 z7 F+ e) f9 X$ h  无论是“你也算个球”还是“你球都不算”,都很容易被打死。* M1 @3 L+ Z6 z# ^/ W
  好在这些混混还算聪明,都闭口不答。
: ^7 m0 Q" w# `# {  于是鲁智深亲自给了这些人每人两耳光,让他们滚蛋了。' _2 o3 U1 V- Q. S- |
  “高俅要是不服,告诉他,尽管来跟洒家定个点,妈的单挑群殴、荤练素练,随他选!”+ `. k$ h0 @6 v8 q1 L- n
  鲁智深朝着他们的背影大喊。8 r3 \# a1 w' b9 ]$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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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智深逃跑了。
3 }5 J* C* b+ z4 M. S9 h  然而他的徒弟们全被抓了。2 o% B; O1 j0 A& f) d( J
  第二天,鲁智深乔装打扮,在刑场看着他们的脑袋被一个接一个地砍下来。
/ A2 S# Q# b, R, A9 M$ ~  鲁智深眼睛通红,却无能为力。  R+ ]$ |' U# f  q9 k" k4 [- m& t
  他跌跌撞撞出了东京城,仰天长啸,一拳砸断了一棵小树。
. s# p2 \. ~( a7 R1 O# O/ c! ]  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 m7 \" L& `( b) L  “林冲的同案?贼他娘的这关林冲什么鸟事?”- X5 i8 R0 ]# `8 F0 O( m, v
  于是他又溜回东京,到张教头家打听了一下。
* s8 D# A/ g" I; |3 ^* T  P4 D  “沧州?野猪林!”. V# M" m  H) V' B( |1 d; Z
鲁智深救下林冲,劝他造反,林冲不干。
  Q" |9 E  {# g( P+ E) C' e5 o9 Z  他死里逃生,觉得这是上天告诉他,他还能把自己的生活争取回来。
  C, F+ x# p' R: C9 i* v  鲁智深没办法,就决定护送他去沧州。
+ y5 R; U  U4 v0 ^/ ^  董超薛霸都认识鲁智深——东京一霸啊,传奇黑道人物,因此一路上表现得跟孙子一样,不光负责提行李抗水火棍,连木枷都是他俩负责戴着。, }3 q" g% o/ v& E% A
  后来鲁智深指出林冲腿伤了,要买辆车坐着,俩人也不敢不掏钱。
' L. Y7 R$ b+ s  于是一行人顺利抵达沧州劳城营,鲁智深飘然而去,董超薛霸不得不要着饭回去。8 C, k& o2 E, s: [) ?" }, {&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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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只在这之前,两人还对林冲提出了不少忠告。
+ B! u* \/ D1 q/ |7 }! }4 Y5 \# ~( i  “林教头,进去了一定要上下打点,否则先得挨一百杀威棒。”# `; C0 l5 v. a8 j% p& O9 W
  “我听说前两年这个规矩改了……”1 ^3 C" c, [6 v+ U
  “小心无大碍……”; `5 x# A" g/ T+ m' e4 g
  林冲有点为难。他身上没钱。
* q: Y+ x/ [  z( X- i  “还有个注意: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你去柴大官人府上拜过码头。”/ p. k# V# _, i. @# O
   “董哥好主意!要是有人不服气呢,你就说……就说你在柴进府上打赢了他的枪棒教头。”2 `; k  t! C7 \  k7 H' C  J
  林冲说这不妥吧,万一传出去被柴家人听到……% f( e$ N$ u- H5 k& n9 u# P
  “不妥个屁!柴胖子的门客成千上万,他自己都认不全。”
' u# X- G  z! b9 Y) K- W. F$ j9 M  后来柴进刚上山入伙的时候,亲口认可了林冲的说法,还添油加醋地演绎了一番。
4 a$ |4 O& h" D! e  L3 w  这就是施大爷笔下林冲棒打洪教头的故事来源。/ Q- H; N4 x& V" c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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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董超和薛霸并没有多虑。
5 v# b  H% r& k! V# u) d  林冲去劳城营报到的时候,就差点挨了打。# W! R& |  L: o3 Y% \
  沧州劳城营的管营(监狱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看完林冲的文书后,一怕惊堂木,道:“太祖遗制,新到配军先打一百杀威棒。来人,打!”0 F# Q9 r7 X3 @4 t$ j8 U  c
  令签落在地上,却没有人回应。" G$ H# E+ n8 E8 P6 {4 P5 y
  狱卒们交头接耳,谈笑风生,要不就是在拄着水火棍愣神,唯独没人理会上司;更稀奇的是,他们脸上都有金印,都是犯人。
! w6 j" C: n( U/ x. A( M6 D  林冲这时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墙上看到一条标语: “犯人治营,高度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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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y8 @9 _9 v3 z: u/ w  标语这东西在大宋时的作用很复杂。
8 n( a5 e5 z8 `- \* x  一般来说是在号召大家做一些谁也不愿做的事,比如“自费养马支援边防建设”。
* B- P, S  q6 z( z" }: ]4 i+ p  还有的是在表达某种信念,典型的有“一定要解放幽云十六州!”,“谁在这倒垃圾全家死光!”
& j7 L& m  V, J  再有一些就纯粹是教人认字了,例如“武装劫法场是违法行为”。
# Z3 ^- A1 C2 i/ n/ v& c% t  不过恐吓性的标语你最好把它当真,比如“私藏一张弓,判处三年刑”,因为它不但说到做到,很可能还会加倍。
' T* e4 r; C9 F9 @  这些道理林冲当年想必也懂,因此没把那行含义不明的字句当回事。
5 j. S! h3 N( {) w  但这次情况确实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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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 e8 x+ c8 Z5 d2 I  管营见没人动手,大怒:“你们反了?!再不打就军法从事,砍了你们!”5 ~/ X" I% r% F0 [9 m
  狱卒们听了,爆发出一阵哄笑,笑完了纷纷发表意见:8 Z5 V/ a$ W$ ^/ |6 z
  “砍头?砍谁的?”
6 r7 L# R4 G1 t$ N3 s4 I  v  “你丫吃错药了吧?”
! g2 F, @" |4 J5 o5 h+ h5 r; k* f  还有人把手中的水火棍向标枪一样投向管营,叫道:“不嫌累自己打去!”# Y5 [/ c. I4 Q2 Z4 }
  管营面对二十多根从近距离高速飞来的棍子毫不惊慌,几个闪身一一躲过。& E& `: H* w( n; R0 m7 V" v
  这在林冲看来也是匪夷所思,觉得此人一把年纪还身手如此敏捷,不是武功太好就是这种场面经历得太多了。
5 ~$ ^  w1 \2 V- {: [- {1 ^  管营没被砸中,却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拂袖而去。' L# }( \, q4 p- ?
  这时有人对林冲说:“自个儿去后堂见见老大。别惹恼了他老人家,他说打我们可真得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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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2-25 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杨团队 追求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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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z! A3 B) {/ r3 J) `  K关于这座沧州牢城营,还有需要补充说明的地方。/ T5 G) v( G# m- x1 n
  我们知道王安石变法是北宋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其变革之深刻,古来无有。# v5 @8 H5 w+ ^% o/ y/ H, j
  根据王相公的政策,朝廷应该开源节流,像牢城营这种小单位应该转变思路,成为盈利机构。
9 U) W- s% g" J  Q; ~2 N0 d% G  这件事犯人们觉得无所谓,虽说这样一来每年秋天就不会有人被拉出去砍掉,但是留下来当苦力也不比死了好受。+ z! ^' C7 e* z
  但监狱管理人员觉得非常不好,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完不成朝廷的创收指标。+ |; g) {4 U/ O# h% L* l# g
  后来一位黑道大哥给沧州牢城营指了一条明路。
, X. D/ N4 `, T+ ~  他代表若干帮派每年给牢城营提供赞助牢城营。, V! r/ U! q3 K- [# r; B( w
  作为回报,他们的手下一旦入狱,要获得高规格待遇。5 A7 @+ U7 |! I. T' \
  从此沧州成了全国黑帮的避风休假之地。  A$ d6 {0 F5 K+ ?  I3 n4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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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事情的发展更加出人意表。* |0 d8 f' u1 v: Z  R5 O: j* }
  这些VIP犯人入狱后什么也不干,专门拉着狱卒赌钱,并采取了非常高明的斗争策略。; i/ R- H) S, N* k6 I: K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输不赢,当所有狱卒都参与赌博后才开始只赢不输。
# C2 v/ X( j1 L/ q$ F  在狱方的赌债累积到一定数目时,一些精明的犯人又大胆入股牢城营,成了监狱的股东。
8 G! E5 _9 y# ?9 X" Y' e7 @  原来的典狱长,也就是管营,早已成了雇员,每天只能发几个命令装装样子。
* ]" W6 l  d/ T7 P$ a6 ?. {3 e  另外由于原来的公差们现在每天要去街上要饭,所以工作人员也由犯人担任。( C! r9 T1 c- Y' P
  今天他要大伙打一百棍却不发赏钱,所以活该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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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入狱时,沧州的值班老大姓田名虎,也就是后来的“四大寇”之一。
! x+ [$ W* L7 n- _* z  林冲进门时看见此人端坐在桌前端详一把砍刀。
) w  i* G& P/ \+ S; d  q, l( t. B  从他的这个嗜好我们可以推测出他并不是很NB的人物,至少够不上全国F4的标准。7 |  W. K# A" o/ B) p* v: a+ {
  但后来由于跟当地长官关系搞得不好,就给当大头报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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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5 Y- u4 b0 F) w  在田虎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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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们不去反抗( b: p1 S7 F* P* z
  公差用刺刀 杀死了我们& j  v# }) c2 E) }8 G* l
  还会用手0 @/ ?) a2 P2 f3 q0 U4 m: S
  指着我们的骨头, R) y. z: N  E: d  c" l
  说
8 O' Z/ q" R1 o  看+ v4 ]/ N; p0 h- j+ i
  这是奴隶!. C5 u: R2 H  h/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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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递上自己的卷宗,田虎看了一眼,道:“ 你会功夫?我看你丫不像啊!”
, \, `; l! _7 q$ ?  林冲壮着胆子把有关柴进和洪教头的瞎话说了一遍。& A' ~- }2 i! @8 M5 ]* |( J6 d
  田虎听完立刻竖起了大拇指:“牛逼!连他妈柴胖子的人都敢打!人才!你先去看两天草料场,休养一阵,我有任务再找你。”
. {, O+ o! T) S. f4 O林冲来到大街上,向别人打听草料场怎么走,那些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因为这是份美差。
1 }$ c  ]1 e4 j/ e  }0 q8 g$ R" ^  我们知道古时候打仗,骑兵就相当于现在的坦克,因此国家对军马饲养很重视,每个劳城营都设有草料场,负责收购草料。% U5 k# K+ t, o- ]- }$ ^" D6 U
  当然,马这东西不像耗子,不会闻着味来找吃的,因此还要收购马匹。9 b" N: S7 p, `! u0 _, B
  一个办法是从辽国订购。
: @$ h) z+ X+ l4 R9 J0 k4 `  但辽国人也不是傻子,完全知道宋人买马是想干什么:辽国人建国四十多年以后忽然听南边一个刚冒出来的国家说“你们的土地都是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感到异常悲愤,所以对大宋实行马匹禁运。偶尔走私过来一点,全是次品不说,还价格奇贵。
2 L. n. a: y( g2 Y  另一个办法是从民间收购。为此王安石相公英明的设立了“保马法”,把马作为赋税的一项,每年必交。6 p0 R; S, j& h
  这个政策实行之后,大宋的马匹数量大大增加,但是质量却成问题。
8 R& Q4 J) _- D; `# f  有的马整天趴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一到吃饭的点就哼哼,而且不吃草,只吃泔水,甚至吃屎。这说明有人拿马当猪养。
% a: S$ e  W& `; m$ p* J. H  更稀奇的是有的马会上树,还有人见过它抓耗子——这只能说明,它出身的家庭实在没有粮食喂它。1 P( g! I- E2 E
  没有人敢骑这样的马去打仗,于是草料场就成了摆设。9 A: Y% m5 Z. g# V, K
  因此看守草料场的人一般都可以把草料转手卖出去,比如说卖给辽国人。( ~# a8 Y; R/ f6 A0 R6 B
  当然这需要一定的外语水平,林冲刚去,还办不了这样的国际贸易。
8 g6 S' M& T) r. i4 R. E  不过过上两个月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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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料场是一个位于城郊三十里外的大院子,四周是荒凉的旷野和山丘。4 |) [$ ^* d- x, G9 D
  林冲在数不清的草垛中间找到了自己未来的公寓和办公室。3 u* e4 u( l  q, o0 [  a, c& c
  这是一座破烂平房,泥抹的墙上露出数不清的草根,屋顶上垫着厚厚的一层草,窗户纸是屎黄色的草纸。
. h8 [- H. ^: B- }  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连门都是草编的,所以整天半开半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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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 n( P% Y& o  林冲推开门,屋里空空荡荡,唯一的家具是张破床。
# S  k9 H" ?' Y. I  他躺了一会儿,觉得无比的冷,需要生火取暖。
/ Q! Z4 V) u, j  O) C& q0 r! l4 V  假如他这样做了,那么后来高俅派人来放火烧他就纯属多余--到处是草,不失火才怪。. k8 t  W8 F3 ^* ^; K  r
  所幸他想起来的路上有一座山神庙,决定搬到那里去住。3 e/ C" }4 E, P1 O) j0 _: L; S
  
- R1 e- }" s- |7 J' h4 Q6 X  x4 r  据施耐庵记载,林冲此后没活多少年就死掉了。
2 T1 j8 J; D( d- u# X- E9 Z6 s  我不知道他死时是四十五岁还是四十六岁,但我知道在他的一生中,这一刻也许是他最后感觉幸福的时光——虽然有点冷,但躺在床上,毫无挂牵,再也没有人让他去养家、生孩子或者装孙子,再也不用痴心妄想地算哪天能还清房贷,再也不用考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 r: U, p$ s' E- s# m+ d  这种感觉是林冲感受自由的唯一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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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了囚犯才觉得自由,这个道理连林冲自己也觉得很荒谬。
$ ]9 i3 f3 Z+ u0 ^3 b3 e. X  于是他开始鞭策自己:“我不能呆在这里,我要有责任感!我要回东京!”
3 _% W4 e5 g% C: {  然而一想起自己在东京时差点被那种生活窒息,林冲又觉得很绝望——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这种人有幸福可言吗?- g  z6 V% i6 ~, S- c+ q
林冲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草料场和山神庙之间转悠。
- P! z- Q' C3 `& j2 P+ y; k  他对这份工作还是挺满意的,只是觉得草料场的大门开错了方向,每次进出都要绕好大一个圈子。
; O! c* e( R/ e5 D8 r# O) r6 p/ t  为了图方便,他就干脆翻墙出入。
/ E  n0 x: T9 J* V, h0 n  那墙约有一丈高,但林冲翻起来毫不费劲。
9 V: X, Y4 g2 y9 _  第一次成功之后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这证明自己的武功有了长进。
0 p* B7 j/ _* T$ f1 f( u8 V  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r- X" R2 t8 Y& a) J. K. P
  
3 W) ~5 `) f% ?1 k3 @/ A  林冲翻墙跟功夫其实关系不大,真正的原因是他以前这事干的次数太多了。( q, d. j' y8 t4 i6 L
  当年在新兵营试训的时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偷偷翻墙出来。( p+ _* i8 Y9 O  x$ l9 x
  后来当上了正式教头,被分配去负责新兵训练,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人把军营的围墙加高了一倍,还在上面洒满钉子。5 V( |' ?, }5 V6 p' {7 o
  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大大增加了将士们出去嫖娼的难度,因此他们就把林冲翻墙的事贴在公厕里,说他只许州官放冰火,不许百姓点炮。' t, ^) c* P4 r+ j  Q3 ~
  其实这是个误会,林冲当年出来并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因为她在等他。- O1 R9 y. M2 N! i, u( Y/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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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潘金莲也曾有过纯情岁月一样,看上去俗不可耐的林冲夫妇也曾有过风花雪月情比金坚的恋爱史。' M8 q* g, Y& _& d, Z/ \8 ^: R
  那时候两人刚开始约会,他们只是找个地方肩并肩坐着,聊聊天。
, u/ Q4 d1 |- b  一开始她是个眼睛大大的少女,面白如雪,嘴唇是淡淡的粉色。
1 d) @4 ]4 j+ Y) M7 w7 ~  林冲给她讲自己在军队的生活,她很入神的听着,经常提一些很奇怪的问题,弄得林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V/ V' I- j3 M9 T  有时候还要跟他切磋武功,打赢了(当然是林冲让她)就欢天喜地,打输了就埋怨林冲:你怎么这么狠?. M7 {. z5 x  p- H
  后来她就成了长发披肩的姑娘,嘴唇也丰满了起来,跟林冲聊天时坐得很端庄,但时间一长就坚持不住了,经常笑得前仰后合,有时候困了不自觉地靠在林冲身上,但马上就会红着脸挪开。6 c7 }/ ?; Z. e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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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她常问:林冲,你什么时候上前线啊?你要是立了功当了将军,可要马上来娶我,皇上给你哪个公主也不准要!+ \8 d/ k. g, r8 i5 K
  再后来她就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女,但咬嘴唇的习惯还没有改掉。2 I# G' m7 d7 ^: |5 e3 e" |
  她常常依偎在他的肩头,两人很长时间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傍晚和夜色。+ @  t/ V, p4 M1 ?* C' r
  在秋天或者冬天,每次约会分手时林冲都要拍拍她的肩,嘱咐她多穿件衣服。
; E2 R  f- B9 J# @! i: _  一开始她把嘴撅成一个"O"形,答应道:“噢。”
( e* |* e; F2 k7 e# k  D2 u  其中开玩笑的语气只有林冲听得出来。) }# e& J: g: ~' U
  后来她总是有些羞涩的抿嘴一笑,然后使劲点点头说:“你也多穿点。”# {) m" S& C5 |. t* w0 A;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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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林冲喝醉酒时,他就尤其思念那些日子。
" h- k' E# D6 a/ A  那时候,他还年轻,自认为已经拥有了一切,未来还会拥有更多,自认为会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v/ W& Y* r7 L- |# E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意识到自己不但一事无成,而且以后也什么都做不成。
' @1 g3 m- f7 ?  即使回到东京,自己能拥有房子吗?
7 k7 x4 R7 M$ f/ A! d! \$ N9 T  能攒下钱养育孩子吗?
9 c+ B! M, F. f8 M  能给父亲养老吗?+ P0 j$ n# q. S3 k# S  ?( ^
  有一天,想着想着,他脑子又出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想到的问题:我究竟能不能兼顾两头?假如不能……我心里到底是父亲重一些,还是妻子重一些?7 H) ~( W+ q8 y% H1 S' _0 ^
  想到这里,他坐起来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心底出现了一个卑鄙的念头:他倒宁愿自己被判的是无期徒刑。4 d2 X8 R9 s5 n  h
林冲的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7 w- A8 C$ H, I1 e& o4 C; O, I
  假如这不是一部小说,而是真实生活,那么这里也许就是林冲最终的归宿:一辈子温饱不愁,平静地等待平反。5 i: `- E6 ?1 Z( W% {
  现实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一旦发生,就不会给你修正的机会,你只能一辈子瞎琢磨自己哪里搞砸了。* L  S+ ~7 t; _/ H
  不过既然林冲是个历史人物,那么他的命运注定不会这么简单。+ m2 W! c& h$ Y0 R2 w0 _6 X/ ]& b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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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耐庵对林夫人下场的交代是“被高太尉所逼,随即自缢而死”。
; Y5 v) L6 p, \6 h& {5 Q  说实话,我不相信一个刚烈的女子会选择这样窝囊的死法。
, M6 {6 r/ P  ]! e% l3 S  林冲也知道这一点。7 N4 q! w) o5 s" M7 S
  但是在梁山上,他却选择了这样一个最简单的说法。
6 m/ h0 y3 O7 b( m5 s- `& O  }  因为事实会让人更加浮想联翩。
  y& F) v1 M3 s+ V1 ~: W, x  他容不得自己的妻子再被人说三道四。* \. Q, x, m* N5 a( b7 e"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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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在草料场时,每晚在山神庙里纠结完了,抬头时经常会发现外边已经天色大亮。2 Z/ l% Z4 A+ [/ _
  然而有一天他却发现情况不对:天色红得异常。/ ]8 E! W( @- T, O- D4 z0 f8 h
  他走到窗边向外望去,看到外面草料场的方向火焰冲天,在雪景的映衬下格外的红艳刺眼。9 V1 |  ~) q. C8 J- n' e9 Y! B
  他正要去救火,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4 F5 _; a, R- ~, z" c6 ~( y  林冲连忙屏住呼吸,背靠在门上,想听个究竟。: x& }. H7 W, }: u0 C
  
0 q3 o) @& L7 @: `. O' S  来的人有好几个。
8 E2 d* F8 f" s" V% D7 C* _; j; G  只听一个人说:“火这么大,林冲看来已经……”
0 X) C9 U" h6 S3 ^6 o5 j/ o3 u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人说:“林冲,我们来晚一步啊……你怎么就……”0 @" x+ c8 \: d. R( U% ^
  林冲听这人声音非常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毕竟他与世隔绝了有几个月了。7 _' ^% B# G: ?# h' U2 I$ L
  他正要从门缝里看看是谁,却听见另一个声音道:“你们好狠啊……”
0 c/ ~3 p8 Z+ [" Z, j1 L! Z  那声音明明是林夫人!. a. x) g: R  v1 Y
  
5 E6 e3 o* L$ V% z- g; W  林冲从门缝往外望去,发现说话的的确是林夫人。  w+ I$ Z: b- ~1 c; i
  她身旁站着的有陆谦,还有一群别的人。% B7 l" x. V2 Z6 E+ v
  “嫂子……”
) H0 k7 D* E- v! V5 I  “别叫我嫂子……”林夫人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几乎听不到。
: O; I& }! s; V; ~  “不是我……”
3 {# m4 d+ B+ E1 Y+ n- b- l  “你还指望我相信你?我去找你,你却把我骗到高府……”9 x1 C) v; ^% L6 W+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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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娘子慎言。”旁边有个老者插话了。4 y) F* D+ G3 {- X0 H
  “高衙内对娘子情有独钟,绝无恶意。小娘子你说,你在高府这么多天,衙内对你一直以礼相待,从无胁迫,有没有?有没有?!你说不见林冲绝不改嫁,衙内立刻叫我们带着你来找他,有没有?有没有?我在高府任都管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衙内对哪个女子这么痴心,你们说,有没有?有没有?!……”
% L" w* o$ q" s& T" J" q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R2 p  c/ ^; W) Z8 U+ z: w) {
  
% F9 T, Q! \6 K2 ^' l$ |  然而林夫人始终没有搭腔。( w/ s% Z2 e" J8 P; k0 G" I( {
  她凝视着远方的火光,面无表情,眼泪在脸上划出亮晶晶的痕迹。
; ^* o# S4 E0 _( j* l  林冲在门缝里盯着她,也在无声流泪,那泪水里有悔过,有狂喜,有痛苦,有憧憬。2 M9 t9 E) h; F8 p& h
  他此刻终于灵台空明,想通了那个困扰他大半辈子的问题:幸福,不就是她吗?5 S+ H$ c$ X1 C/ g; R" D; _& v1 v8 Z
  面对唾手可得的幸福,他竟忘了此刻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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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_  J: m' |+ n8 }, Y  “走吧,这么大的火……” 陆谦又在一旁催促。0 s5 n/ J  l& g& b
  “知道了。”
3 V9 r! f; \8 Z3 E  她淡淡地答道;然后抬起右手,似乎是要擦眼泪,半空中手里却多了一把匕首。7 C7 P& s5 I# `" R& v0 ^$ [
王家卫的电影上说,刀划破人的喉咙声音像风一样,很好听。$ |7 H4 w+ }& y9 n6 ~
  在别的电影上,那声音却像在撕裂一块绸缎。1 V. ]- C* @  s
  还有人说,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除了尸体倒地的扑通一声。
% H! E7 R9 J" z7 V4 o  而林冲说,声音的确是有的,但什么也不像。/ k- z, I3 \4 i9 c9 k
  他甚至根本无法描述,尽管那声音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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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I$ j! h! q1 Q  Z  当然,用唯物主义的观点来推断,林冲当时也可能是耳鸣了。9 G! H% n# k. A* y( h; Q
  当他看到鲜血从林夫人的脖子喷出来,那个身躯颓然到下之后,就撞破门板冲了出来。9 g' C; y# H) C+ d$ ~+ D' g
  那群人看见他都很吃惊,大声嚷嚷着什么,但他什么也没听见。" z$ A, _/ s- @; E+ F, T& c8 p
  几个人冲过来想打他,他用手中的大枪乱挥几下,然后就发现那几个人都被挑到房顶上去,肚子上一个大洞。! L5 q6 @' Y" C$ Y3 O  m
  老都管跪在地上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见,抬手把他羊肉串似的串在大枪上。  k$ @( e) Y2 y6 X! o
  陆谦不肯束手待毙,抽刀抵抗了两下,但完全不是对手,惨叫一声被林冲把小腹捅了个洞穿。7 u. [2 ~6 s" m7 r# n" x(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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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冲……”陆谦抓着插进自己小腹的长枪,轻声唤着他。
7 i% e2 q" g: D: w, F# r  林冲理也不理,一把把枪拔了出来。
' W: W" c$ b* p, B6 G6 k3 |  陆谦大声惨叫。
- \* F( ?6 Q! |  “你为什么?!为什么是你??!我拿你当亲兄弟你知不知道?!” 林冲怒吼着。( @! ]3 j! P. G
  “那天他们用……用贪污的事威胁我,我操我扛不住了……我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成为你……”
  E& o* m0 f4 v  林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a  ~# T  C/ U. o
  “放火的事......我事先不知道......我操......我死了活该,我对不起你……”+ H! f" v( \! p/ ?5 g, D8 y- n. l
  陆谦的话音越来越低。
; e) \) ^9 Q5 A  他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个笑容:“在下……陆谦,东……东京人士……”
7 K7 i; J, @9 p  看着曾经的兄弟歪头死去,林冲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1 G) W$ f) l5 p, I
  “在下林冲,山东人士……”" z! k5 d. c% `6 O" W7 j
  他在心里重复着两人最初见面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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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林冲抱着妻子的尸体走了很远。
5 |2 W5 M9 J' V6 ~/ N9 O* P  雪花静静地打在他的脸上,他又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轻咬着嘴唇看着他的小姑娘,那个藏在林子里等他翻墙出来再突然大喊一声的少女,那个超然脱俗、最最亲密而又非常陌生,那个让他一见面就爱了一生的女人。
% L8 a3 x$ x" C4 Q; F' Y% i  他想起她靠在自己的肩膀,说:你说我对你好不好?一只手却拿着他的剑在空中乱比划。) U  W- n; z. Z
  他还想起她第一次做饭,笑嘻嘻地从厨房出来问道:锅巴你吃过吗?可好吃了。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碗黑里泛黄的米饭。/ v. y, R2 A, w) ^: h4 `
  林冲仿佛能看见她托着腮伏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卖力地咀嚼,偶尔一板脸,说一句:不准笑,只准吃!7 t2 P/ U# `2 |/ s( y
  想着想着,林冲不觉笑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屋子,吃着那碗烧糊的饭。
- q, R, s9 e6 T5 O3 H8 ^- X  那天天气闷热,那东西又难咽无比,吃得他满头大汗;而现在回想起这些,流下的却不是汗水。
! W& S' F4 v& k9 h5 u, o3 K. _; y  林冲颓然倒地。% j2 N* Y9 H. t4 Z
  他跪在地上,抚摸着那张已变得苍白的脸庞,头慢慢低下去,埋在她的胸口。7 N7 U8 C0 E# m& o
  一声嚎哭雪花落地的声音中洪水般决堤而出,流淌在那个漆黑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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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4 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才找到,先顶后看。: v0 Z1 b+ t( s*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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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5 1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看,作者有才,转贴者积人品。
鲜花(1010) 鸡蛋(1)
发表于 2014-1-7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杨团队,追求完美;客户至上,服务到位!
看完了,写的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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