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 0) 鸡蛋(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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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爹的儿子是块宝。”这是儿子“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一句歌,歌词内容很无聊,我知道。那天,儿子绕着我唱个没完,我就抱着他站在穿衣镜前,看啊看的,没完也没了,那个镜子里的小皮猴儿长得跟我特别象象,神态也是那么单纯,浑身上下既骚又香,一切又都让我感到既是十分熟悉,又象只是似曾相识。当镜子里出现似曾相识的感觉的时候,我隐约在一刹那间看到了自己的魂儿,真魂儿,一闪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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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2 q, A5 Q+ ]/ H儿子快三岁了,因为还没上幼儿园,天天泡爷爷。语音语调、词汇内容、兴趣爱好,受爷爷影响很大,天天盯着路边的车看,所有在中国生产的汽车,他全能叫出品牌,并能严格区分成人都经常混淆的“POLE”和“GOL”,用他的话说:“高尔前面的灯是圆的。(POLE前面的灯是方的不成?我没细看过)”看到每一路公共汽车,他都会高声朗读出它的路码:“858!…….849……323!”,然后,不管是拿过来谁的手机或计算器,把某路公共汽车的路码按出来,然后边读边认真地指给你看:“这是858”。( g9 o8 Y% N5 ?4 B8 V3 L6 s0 S
3 X5 u# {/ m# i他只有这么点本事。自己不会穿鞋,不会拉拉锁,不会铺床,看不到头的尿炕。生在我这样的家里,别的不会,总该嘴巧些吧?不巧,也得碎些吧?可嘴也偏不行,很多时候我都发现他意思到了嘴到不了,在河边看到大白鹭腾空而起吓一屁蹾之后,兴奋得跳了半天,指着天上那个优雅的鸟,我在那巴巴地等他尽情吐露智慧和快乐,也不枉我的天可怜见的一番“望子成龙”。他指着我早已看得不耐烦的一切紫脖涨脸十分刻苦地说:“它飞了。”我就一路失望,很失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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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这样,心里已经有话了,但是说不出来,说不出来瞎说,搞得你苦笑不得又莫名其妙,但是,细想,话里有话,小人儿似魂儿。白天赖床不起,你说服他,宝宝起床穿衣服,到街上去玩。他往往会回敬我一句:“街是家么?”每次听到,我总觉得既莫名其妙,又很有道理。“街上有家里好么?我就想赖在床上!怎么过不是过?听你的话就对吗?”越想意思越多,只好罢手。简直成了咒语,至少对我很有效。于是他就会笑,得意的笑。有一天在外面玩得太晚了,我要他回去,他灵机一动又问我:“家是街么?”我又愕住了。家是街么?什么狗屁逻辑!5 E: J ^+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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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笨,但我也疼他。我的笨儿子,加上一个“笨”来修饰,让我这个面人心里更是百般怜爱。他个子比较高,比四五岁孩子还高,他也比较爱跟大孩子,特别是大男孩玩,内容很简单,就是一起疯跑。我们家楼下南侧不远处有个喷水池子,没水的时候人们把它作舞池。四周环绕6级台阶,很雅致,很藏风,唯一的缺陷是地全是水泥砖,很容易摔伤。 N. v% K6 o' G0 H8 q1 t
. J, p" u6 j3 p y S正好有个周末我们两口子带儿子到这个舞池来玩,找那群大孩子来玩,一起跑。我发现这回孩子群里多了一匹黑马,又壮,跑得又快,还又个坏毛病,爱推人。没玩一会就把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四岁孩子推倒了,疼得哇哇哭。一边哭还一边骂,一边骂还一边大声的象家长告发推他的是谁,那个谁有多可恶。我对这个孩子直撇嘴,甚至还很同情推了他一把的那个孩子的尴尬妈。一块巧克力就平息了骚乱。孩子们继续玩,疯跑。在我低头看鞋的一瞬间,爆发出异想,然后传来我儿子的大哭,哭声很惨很严肃,我抬头,又是那个推人的孩子,把我儿子推倒了,他也倒了,还压在我儿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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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m. @! Q0 _1 |( g }我把儿子抱起来,一看,坏了,满嘴是血。推人的小孩的尴尬妈一看这下严重了,急忙不知道开始给谁打电话。我赶快检查,发现儿子两颗大门牙中右边的那颗嗑松了,长了出来,溢出紫色的血,小脸又疼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让我立生愤怒,直想杀人。是真的,直想杀人。扭身一看,老婆正在帮推人的那个小孩检查、掸身上的土,那个孩子的妈还在讨好的劝她:“别着急,没大事,孩子磕磕碰碰免不了,小孩儿牙嗑掉了也能长上。”' R/ H ^) H$ }+ a/ J
+ j Z; T% z9 l$ v( v# M" e为了孩子得到最及时的救治,我没有纠缠,马上去医院,把后面理论、索赔的事情默默地授权给了老婆。没想到她一会就跟来了。估计是象自尊而又可恨的中国政府一样,无可奈何地放弃了对日索赔权。急诊的大夫是个沉静的老医生,拨弄拨弄儿子的伤牙,轻描淡写地推了回去,无所谓地说:“别啃硬东西,也许掉,也许不掉,不掉的话两三周就好了。”我一听,心里非常对立,立刻问:“掉的概率是多少?”医生说:“不好说,个体差异比较大,也跟你们回去如何养护的结果有关。以前我治过的一个乳牙外伤,牙掉了含在嘴里拿过来,安上照样长好。有的就不行,仅仅是嗑松了过几天牙也变黑,牙床萎缩,照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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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天特别矫情,“嗑掉一个门牙算轻伤,要按十级伤残评定,得赔三万多。掉不掉对我们当家长的来说很重要!”“是么?”老医生有点轻蔑的说。我说:“是。这么小就掉了牙,长大了问我,让我怎么交代?”“还会长的。小孩6、7岁的时候会换牙,只要不伤恒牙坯,还会长的。嗑了牙的孩子多了去了。”不知道是被挫伤了面子还是什么,我本不该说却仍旧说“掉了牙会影响脸型发育的。万一伤了恒牙坯怎么办?”医生说:“先恢复恢复看吧。万一伤了,也不能让我赔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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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走了,抱着那个上午的小王子现在的可怜虫一肚子闷气的往家走。儿子忽然喃喃地说“街是家么?”我觉得,心里突然的一酸,翻过头来把老婆狠狠地数落了一通。一回家,爷爷奶奶的脸,异口同声地黑得如同法西斯缔的机枪口……黑了一会,老太太就来掰孩子的嘴,然后呜呜地哭出了声,哭得我的腿软得一塌糊涂。$ d6 d; L: U, m; \% Y& p/ |7 v
8 |* q" ?, q$ p/ G2 t6 A- L接连几天,我一下班总要飞也似的扒开儿子的嘴,用脏手去碰碰他的牙,看看是不是非掉不可。可是总不容易凭肉眼凡胎看出我需要的结论。孩子不能吃饭,不能吃水果,只能喝奶喝粥。奶奶喂粥孙子不吃,挨骂的却是我。夜里,儿子常常因为牙疼哭一会,还说上几句好像编好了故意煎炸人心的话:“小熊猫以后再也不吃糖了,让河马医生把小熊猫的牙拔掉吧,好疼啊”。于是我就恨那个推他的孩子,恨那个孩子的妈,恨我自己太软弱,没有把那个孩子的牙给掰下来。恨归恨,但出格的事不能做,这是日子要过下去的原则。男人嘛,总该有点度量,我既这么安慰自己,又通骂老婆不关心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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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0 K' p$ D! o晚上做梦,我经常梦见不知名的人黑着脸质问我:“他那么小,只能一心依靠你,牙都快嗑掉了,你既不承担责任,又不去找神医马上治好,你怎么对得起孩子?怎么对得起他的孩子?”然后就是众口一词的谴责,我几乎哭出声来,辩无可辩,象屈原一样向天上大喊出声来。老婆醒了,流泪了,很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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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过了两个星期,儿子的牙长结实了。但怎么看怎么没有以前好了。这让我觉得既然高兴,又遗憾。每天近家门,儿子跑来总要先报告一下:“爸爸我牙不疼了。你牙还疼么?”我只好苦笑着回答:“我是你么?”4 N/ G+ ~% T/ T- A# g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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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周末,我们一家带着儿子又去那个舞池玩。儿子拉着爷爷遥指他嗑牙的地方对爷爷说:“大孩子把我推倒了,牙嗑流血了。以后再也不跟大孩子玩了。”一家人都很悲愤,扯着孩子要离开这个地方。1 O+ f: B( [+ o: {* n. K2 ^
/ u5 a; |, C$ Z* E7 \( J% Q$ I忽然,一阵孩子的跺脚声吸引了我的注意,也吸引了儿子的注意,是那个推他的孩子,穿了一件红色的小漂亮衣服,在疯狂的踩台阶上的蚂蚁,他妈妈仍然在一旁的花丛里打打不完的电话。我儿子突然挣脱爷爷的手,尽他最大的努力跑过去,愤然一推,倒在那个孩子身上,一起几里咕噜下去。那个场景与上个场景何其相似。我赶快跑过去检查自己的儿子,没事。老婆去检查那个摔倒的孩子,那个孩子的妈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跑了过来。& {: R' u; Q/ W! l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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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起儿子就走,克制着心里的一切,平静地说:“小孩儿嗑嗑碰碰免不了”,说完就走,留下老婆善后。把儿子抱走之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忽然想到了“教育”二字,严厉地训斥儿子:“你怎么可以把别人推下台阶呢?多危险啊?以后不许推别人!”他忽闪忽闪黑亮而又迷离的大眼睛问我:“我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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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好一会才回家。我忽然觉得虽然风很大,但是天很蓝;虽然到处是黄土,但到处埋藏着财富和正义。因此我很高兴,很高很高兴。不时地抱住儿子亲了又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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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老婆在家里坐着好像在生气。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儿子怎么能那样呢?我问那个孩子怎么了?她说大门牙嗑松了,下嘴唇差点嗑漏了。我问她妈没揪住你不答应吗?她说没有,但那个孩子的妈哭了,她很过意不去。$ u* e. @/ k! B( C* L- B)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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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嗑嗑碰碰免不了!”我却极坦极然地说。儿子绕着妈妈走,溜进了自己屋里,被我看到了。我对老婆说:“我已经说过孩子了,你不许再说他。”她说:“这要不说,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我问:“那个孩子治伤花了多少钱?”“300多。”“嘿,真不多。”“还不多,多少是多啊?”3 ~1 d0 ^9 A. U: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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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得意洋洋几乎咬着牙说出几个流氓字:“老子有的是钱!”老婆登时愕住了。我又突然觉得很尴尬,溜进儿子屋里避羞。儿子站在地上在床上推他的大挖机,看我进来了,继续玩。我把他抱过来,忽然想起那个伤孩子的爸爸,于是心理很复杂,没话找话的问:“爸爸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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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在推手里的车,一头黑发,回眸平静地问:“老子是钱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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